第二十章 战鼓隆隆 角声摧寒(1 / 2)

新岳传 至尊龙威 0 字 2021-08-27

 古树奇木,枝叶繁茂,苍翠阴翳;巉岩累石,千奇百怪,杂乱无章;灵岩峪深处,满目油亮亮的浓绿之中,一条白练,好似玉带,从天际之间,轰然而下,注入一汪碧绿的潭水之中,飞瀑砸在水面上,激起许多细碎的水珠,像一把珍珠,洒在玉盘之中,水珠在水面上不停地跳跃滚动……可能是留恋这山间美景,也可能是不愿离开母亲怀抱,那些小水珠,最终融入这一汪碧绿之中。“翡翠玉盘托银珠”大概是对这人间胜景,最好,最贴切,最恰当的描写了。

高高的峰崖之上,一块飞石,凌空突出绝壁。飞石之上,身着白色绸衫的震宇,盘腿而卧,在他的身前放着一把古色古香,做工精美的瑶琴,这把瑶琴,是他在聊城金人的府衙之中所得,金人粗鄙,那晓音律,只把它当做摆设,放入琴套,置之于案上不顾,震宇风雅,极喜弹词赋调,在征得辛弃疾等人的同意后,如获至宝,据为己有。震宇的抚琴之处,是距灵岩寺不远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崖,也就是东方锦儿伤别震宇之所。每当震宇思念樱子和东方锦儿,他便会在训练完喽啰兵之余,携琴来到此处,倾吐胸中的郁闷。这儿山高林密,环境优雅,丝毫不受凡尘干扰,震宇极是喜欢此地,它给那块飞石起了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称之为“流云飞瀑”。

烟雾弥漫,如梦似幻,鸟儿依依,婉转百折,山花烂漫,清香宜人。端坐琴前,思绪万千,不由得想起了樱子。泪眼朦胧,隐隐乎,樱子款款向自己走来;瀑布般浓密的黑发、灿如桃花般的面容、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娇俏可爱的身姿,幻境中的樱子,真实地向自己走来。如一缕春风,拨动沉寂已久的大地,震宇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举起手来,夹指一拨琴弦,“叮咚!”如山泉般脆响,玲珑妙音,从琴弦上滚落,溶于碧潭之中,继而,震宇手指一下弹开,十指连动,提、按、吟、滑、揉,一阵溅珠落玉之声,如山间小溪,源源不断,流出琴弦。

琴声缓缓,娓娓道来,诉说着一个美丽而温馨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角便是震宇和樱子。三月里来,细雨霏霏,缤纷樱花,浪漫满山,一对神仙眷侣,携手同游花间。春燕呢喃,软语温纯,天真灿烂的笑容,简单直白的语言,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之不能比拟。“震宇君,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扶桑,到中国去。我们在长江边上盖几间草房,再置几亩地,早上你出去耕耘,我在家织布。到了晚上我会烧热水给你泡脚,给你唱《樱花谣》。噢!对了,震宇君,你喜欢孩子吗?我很喜欢孩子,到时候我要给你生一大群孩子。你说好不好?”这是樱子曾经对震宇说过的话,此刻这话又在震宇耳边响起。如今他们来到了中国,可是樱子的愿望却没有实现,不但不能实现,还把她给丢了。震宇不能原谅自己,纵有千般理由,都不能开脱他作为一个男人所应担负起的责任。

琴声呜咽,缠an悱恻,高低回旋,声泪俱下,诉说着对樱子无尽的思念。为之,鸟儿停止了鸣叫,树木停止了摆动,只有那声声不息的飞瀑流泉,还在和琴声一起共鸣,演绎着爱的和弦。

蓦然,樱子的身影,如一缕轻烟消散在空中,映入眼帘的是东方锦儿。随着思绪的变化,琴声一顿,曲调走高;一幅画面铺展开来,莺歌燕语,颠鸾倒凤,鬓丝散乱,汗痕红浥鲛绡透,恰如巫山yny,无限。手指放缓,轻揉琴弦,琴声婉转平静;一番风雨之后,恰如湖水,水波不兴,微声低喘,琴声透出一位明眸善睐的少女,在涉过分水岭之后,螓首低垂,粉颊含羞,虽有一丝慌乱,却回味无限的复杂心理。

“樱子!锦儿!你们在哪儿?”情思难耐,震宇仰天高呼,一行泪水,顺着眼角,哗哗地流下。突然,脑中一震,一个声音在空中炸响,“震宇!你是岳家儿郎,精忠报国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恰如醍醐灌顶,震宇从痴迷中惊醒,不觉羞愧万分,无国哪有家,男儿当自强,身为岳家儿郎,哪能儿女情长,沉溺于温柔之乡,想到这,他展开手指,疾速拨动琴弦,一曲铿锵有力,气势豪迈,荡气回肠的曲子,随琴弦的抖动,涌了出来。

“雷霆风雨,戈矛纵横。震宇此曲《广陵散》,真是气势非凡,堪比琴圣嵇康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震宇抬头一看,发现辛弃疾不知何时来到身旁。震宇脸上一红,难为情地笑一声道:“献丑,雕虫小技,让辛大哥见笑了。只怕是玩物丧志,辱没了祖上的名声。”辛弃疾正色道:“兄弟那里话,震宇乃是人中龙凤,为兄安敢有此想法,震宇抚琴技艺精湛,指法纯熟,真乃羡煞我也。你能把《广陵散》演绎到此种地步,实在是令人佩服,为兄自愧弗如。所谓曲为心声,词以言志,《广陵散》乃壮士慷慨赴义之曲,你选此曲抒怀,足见你立志复国,渴望杀敌的决心,壮哉!国家有你幸甚,真乃苍生之福,我大宋光复失土有望,岳爷爷如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辛弃疾如此一说,震宇的脸上更加红了,深为方才缠an缱绻在儿女温柔乡里而惭愧。其实辛弃疾也并不完全是恭维震宇,他从震宇的琴声中,隐隐感到了一股杀气,这股杀气通过《广陵散》的曲调,直冲云霄。况且曲情极为符合震宇此时的心境。《广陵散》说的是战国时期,聂政刺韩的故事。聂政是春秋战国时期齐国著名的勇士。当时韩国大臣严遂(字仲子)与韩相韩傀(字侠累)产生了仇隙。严仲子花重金试图收买聂政去刺杀侠累。聂政原本为一市井“屠狗辈”,因要赡养老母,故拒绝了严仲子的厚礼。后来聂政的母亲离世,聂政在安葬母亲之后,对严仲子说自己本来是市井之徒,而严仲子作为“诸侯之卿相”,不远千里,驱车前来以重金邀请。此番礼遇,聂政自然要回报,因此他“将为知己者用”,誓死报答严仲子。严仲子说自己的仇人是韩相侠累。他一直想请刺客去刺杀侠累。但侠累是韩国国君的叔父,宗族盛多,周围防卫森严,恐不易得手。聂政随即答应了严仲子的请求。

聂政仗剑只身前往韩国邑都。到了邑都后韩相侠累正在府中。侠累虽然有大量侍卫层层保护,但聂政还是如探囊取物般刺杀了侠累。当时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不止,又连杀数十人。聂政最后把剑指向了自己,割面,剜眼,剖腹。聂政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有人认出自己而连累严仲子。后聂政被暴尸于市,可无人认得他。韩国国君以百金悬赏提供线索的人。

后来聂政的姐姐聂荣听说有刺客刺杀了韩相而被暴尸街头,就怀疑是自己的弟弟聂政所为,于是聂荣立即动身到韩国去探询究竟。聂荣到达聂政的暴尸之处后,认出了自己的弟弟,大哭。聂荣对围观者说:“这是我的弟弟聂政,他受了严仲子重托来刺杀侠累。为了避免株连我,竟然自破面相。我不能连累聂政的声名啊。”然后聂荣哀恸而死。聂荣显然误会了聂政的意图。聂政这么做的目的是保护严仲子,而聂荣以为是为了避免连累自己。但聂荣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以列其名”,以避免聂政成为无名刺客。

聂政刺杀侠累在当时影响非常之大,晋﹑楚﹑齐、卫等国的人听说此事后,赞赏聂政“士为知己者死”的无畏气概,又赞扬聂荣是烈女,一个弱女子,不惜“绝险千里”,从而使聂政得以名扬天下。在民间,人们既想传扬这段历史,又怕触动朝廷神经,从而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常以曲调的形式来诉说这段故事。久而久之,这个“聂政刺韩王”的故事反而成了《广陵散》的曲情,被改编成古琴曲,琵琶散曲等。最初《广陵散》的曲调较为简单,经过数十代人的努力,《广陵散》的内容已较为丰富,主要表现在取韩、亡身、含志、烈妇、沉名、投剑。

在时代大约过了六百多年,西晋一位才智超绝、旷迈不群的人物,使《广陵散》成为千古绝响。这个人就是“竹林七贤”中最有影响力的名士——嵇康。

诚如辛弃疾所言,曲为心声,词以言志,震宇感悲国土沦丧,朝廷怯懦,不敢主动出兵北伐金人,收复失土,遥遥无期。悲愤交加之余,弹奏而出的出《广陵散》,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气势磅礴,铮铮然,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信念。

看看天色不早,震宇收琴入套,负于背上,与辛弃疾并肩离开“流云飞瀑”,两人边走边谈,谈论的话题全是山寨如何巩固发展之事,突然震宇停下脚步,望着辛弃疾问道:“辛大哥,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不知辛大哥有没有感觉到?”辛弃疾停下脚步,望着满脸疑惑的震宇问道:“噢?何事,兄弟请细说。”震宇道:“耿大哥和义端大哥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辛弃疾回答道:“原来是这事。是的,他们是很早以前就认识,而且还是同门师兄弟。”震宇大奇连忙又问道:“师兄弟?那就奇了,他们之间好像有过什么过节?”辛弃疾叹了一口气道:“义端大哥哪儿都好,就是太好色,如果这个毛病不改的话,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震宇吃了一惊,继续问道:“辛大哥此话怎讲?”辛弃疾答道:“关于耿大哥和义端大哥的事,我也是昨日才从耿大哥那儿得知。”震宇本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之人,但他考虑到这可能关乎山寨团结,因此他还是想问个清楚,于是便又问道:“愿闻其详?”辛弃疾回答道:“义端以前是灵岩寺的一名武僧,是了云大师最得意的弟子,只因在一次庙会上侮辱了一名女香客,被性情刚烈了云大师发现后,痛打一顿,逐出了山门。没想到他不思悔改,竟然到金兵营中投军,做了金兵的副都统。这事传到了云大师的耳中后,了云大师大怒,号令僧俗两家弟子,不论是谁,人人得而诛之。耿大哥的师父秦昊苍是了云大师俗家亲哥哥,因此,义端尊耿大哥为师兄,也是理所应当。”震宇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日你等前来入伙,耿大哥几乎要对义端动手了。”说完不禁又想起了几日前,在聊城府衙看到的一幕,他隐隐感觉到,义端之所以急着杀那个半裸的妇人,可能也与他好色有关,说不定那个妇人被他侮辱了也未可知。

“万恶淫为首,义端身为出家之人,不守佛门戒侓,干出伤天害理之事,本就该死。不思悔改,加入金兵营中,更是天理难容。还好他迷途知返,助我们破了聊城,不然,就凭这两条,耿大哥一定会要了他的命。”辛弃疾说道。震宇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希望他能引以为戒,不再犯这样的错误。”辛弃疾望着远方也是一叹道:“但愿如此吧!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俩人来到寨门前,忽然陈四虎寻了过来,他一见两人,大老远地就高声大呼:“哎呀!两位兄弟上哪去了,叫我好找,耿大哥找你们。”两人一听,加快了脚步。一间耳房之内,耿京坐在桌子前,双手拄着下巴发呆,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封书信。见到辛弃疾和震宇到来,耿京腾地站起身,大呼道:“兄弟们,你们可来了,急死我也!”辛弃疾忙问:“出了什么事?”耿京没有直接回答辛弃疾的问话,而是把桌上的信,递给了辛弃疾,说道:“兄弟,你先看看这个。”辛弃疾不解,拆开信看了一阵,把信放在桌上,对耿京道:“耿大哥做如何打算?”耿京大急道:“正是不知该如何打算,所以才请你们来。稼轩,你足智多谋,你给我拿个好主意。”

震宇一头雾水,不知他俩在打什么哑谜,问道:“耿大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耿京又把信地给了震宇道:“看了信就知道了。”震宇接过信,快速地看了一遍,原来这是一封求救信,系青州义军头领李全所写。只因金廷派大队人马围剿,被困云门山数日,不得解,情势危急,时有被被灭之虞,万般无奈,特遣使向耿京求救。震宇虽来山东久矣,但对山东之事,所知甚少,他并不识得李全是何人物,当下问道:“耿大哥,这李全是何许人也?”耿京道:“此人乃潍州人氏,武艺高强,臂力过人,因擅使一条重达四十多斤的铁枪,江湖人称李铁枪。”辛弃疾和震宇闻听,齐声说道:“既是英雄好汉,耿大哥何不点兵驰援,正好借此,邀他入伙?”耿京面露难色地道:“天下好汉是一家,施以援手,那是自然,只是方才细作来报,金兵总管完颜元宜亲率十万大军,要来征剿我等。分不开身,如之奈何?”辛弃疾一听,大吃一惊,自言自语地道:“完颜元宜?”耿京一见他如此表情,不解地道:“怎么?兄弟认识他?”辛弃疾回答道:“是的,完颜元宜,本姓耶律氏,是辽国降将慎思之子。此人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是金国不可多得的帅才,他此番引兵前来,看来金廷是拿定决心,不剿灭我们不罢休的了。”“哼!大不了和金狗拼个鱼死网破。”耿京一拳砸在桌子上,愤然道。“那李铁枪怎么办?我们不可能见死不救呀!”辛弃疾很着急,饶是他足智多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两全其美之法。见辛弃疾都没有办法,耿京紧握双拳,怒睁两眼,在室内不停地来回走动。

三人沉默良久,忽然震宇打破寂静,对耿京道:“耿大哥,我有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耿京一听,停下脚步,上前抓住震宇的手道:“兄弟有何办法,只管道来,不要黏黏糊糊,吞吞吐吐,让大哥着急。”震宇道:“震宇恳请大哥给我五百轻骑兵,我去解救李铁枪。”不待震宇话音落下,辛弃疾就抢在耿京前面回答道:“不行!不行!围困李铁枪的是金人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此人骁勇善战,手下兵多将广,像猛安唐括乌野、谋克斡卢保、娄薛、温都长寿等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将,五百轻骑兵,你如何救援他们?”耿京附和着道:“就是,兄弟你可不要拿性命开玩笑。”震宇神色一凛,对两人施了一礼道:“两位哥哥荣禀,当年汉朝骠骑将军霍去病只身带领八百骑兵,千里奔袭,斩敌二千余。凭的是勇气和出其不意,如今震宇愿效法霍骠骑,也来个封狼居胥,望两位哥哥成全小弟。”辛弃疾和耿京见震宇豪气干云,知道再用言语劝说,也是无用,于是便应允了震宇。

震宇从喽啰兵中挑选了五百精兵,这五百精兵,全是身手敏捷,弓马骑射之术精湛的好手。为了便于行动,这五百人皆精炼打扮,每人配备马刀一柄,五十枝雕翎箭,十石硬弓一张,一匹日行千里的健马。收拾停当,震宇整装待发。耿京带着辛弃疾等一干山寨头领,到十里长亭相送。耿京命人抬过十坛美酒,给众兵士倒上,耿京举起一碗酒,大声道:“期盼兄弟们凯旋而归。”说完仰起脖子,把一碗酒一饮而尽。五百军健,干尽了手中酒,随震宇高呼:“我等定不辱使命。”随着震宇一声出发,五百轻骑,就如一阵旋风,疾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