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泰山岩岩 齐鲁云涌(1 / 2)

新岳传 至尊龙威 0 字 2021-08-27

 清风徐徐,杨柳依依,阳光明媚,暖意融融。辛弃疾不知去了何处,独留震宇一人躺在屋里,这一阵可把震宇忙坏啦,他随辛弃疾来历城已多日,却还没在历城好好玩过,这些时日,整日介里陪辛弃疾四处访友,辛弃疾虽是书生,文采出众,但结交的却都是形貌粗陋的市井小贩、田间劳作的农夫,这些人深受金人苛政之苦,难得有像辛弃疾这样的读书人听他们诉苦,因此辛弃疾在他们中间威信极高,大有振臂一呼,百方响应的趋势。

难得有空闲,震宇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下,走出房门,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净面漱口之后,便信步来到大街上,但见得这里茶楼酒肆极为繁多,市井买卖红火异常,小贩的叫卖声、耍把式卖狗皮膏药的吆喝声、春楼的调笑声充斥每个角落。震宇兴致盎然,停停走走,看看停停,辗转来到西城,不觉间时近晌午,震宇饥渴难耐,抬头搜寻吃饭的去处,见不远处一棵垂杨柳下,露出一个蓝色镶红边的酒幌子,震宇大喜,拽步来到酒肆,酒保笑脸如花,热情招待,捡一处僻静阁子坐下,震宇掏出一锭大银,吩咐酒保,上一壶好酒,拣些精细菜肴上来,酒保接过银子,含笑退下。

未几,酒保端上四个热炒,一个羊脂玉壶,一双象牙筷子,一副杯盏。“公子请慢用。”酒保讨好地道,震宇掏出两串铜钱,赏于酒保,酒保受宠若惊,伺候震宇更加殷勤。震宇端着酒杯,一边慢饮细嚼,一边透过窗子观赏街上景物。午时,初夏的历城已经很热了,阳光毒辣辣地,晒得大街上的行人气息奄奄,小贩已没了力气吆喝,躲在阴凉处,昏昏欲睡,走江湖耍把式的,也收拾起家伙三(皖北俚语,泛指物件。),躲得无影无踪,整个大街显得死气沉沉,只有树上知了不顾炎热,并命叫个不停。

“酒保,切两斤牛肉,一碟花生米,打五角酒来。”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在店中炸响,众酒客一惊,胆小的手中酒杯竟被这声音震落下来,众人拾眼看去,只见店中呼啦啦,涌进三四个大汉,为首的是一位豹头环眼,刚髯如针的中年汉子,此人袒露胸怀,灰土布衣裤上补了几块大补丁,一双小船也似的大脚,套着粗布麻鞋,其他三人比他也好不了哪去,全都是粗衣烂衫,浑身破败。

酒保站在原地没动步,梗着脖子,粗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反问:“两斤牛肉?五角酒?”中年大汉怪眼一翻,“咣!”一声,一拳擂在桌上,大吼,“怎么?你怕我们付不起酒钱,腌臜泼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蓝布包包,往桌上一抖,哗啦!抖出二三枚铜钱,对酒保道:“这些够不够酒钱?”酒保抱着双手,撇着嘴,冷笑道:“只够二两牛肉,酒却没有。”其他几位汉子,纷纷从怀中掏出铜钱洒在桌上,“大哥我这有。”霎时桌上散落数枚铜钱,酒保趋步上前,低头仔细地数了几数,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语气依旧不善,“共八文钱,权且够了这顿酒钱,如要多点,还须另加。”酒保说完,退了下去准备酒菜。

“他娘的,受够了金人的鸟气,到这还要看这贼厮鸟的脸色。”中年汉子,气愤难平,还在骂个不停。说话间,酒保端上了酒菜,中年汉子拿起酒端子,给每人筛满了一碗酒,端起酒碗道:“难得和兄弟们相聚,来大哥敬你们一碗。”几人一仰脖,一碗酒一饮而尽。坐在远处的震宇一见,暗自赞了一句,“好豪爽的汉子。”

一个汉子,从盘中抓起一颗花生米,往空中一丢,用嘴接住,一边嚼着,一边开口骂道:“今儿真晦气,娘让我驮一袋花生来卖,不曾想被金狗子弄去了半袋,说是充做税钱,他娘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听这话,另一个汉字,“啪!”一拍桌子道:“四虎兄弟,你还算好,我老婆让我把家里陈了一冬的干枣拿来卖,这下倒好,枣没卖几文钱,我家那头大青骡子,到让金人充做军用,可愁死我了,我回去怎么向你嫂子交代。”汉子说完,懊恼地蹲在凳子上,双手抱膝。四虎子嬉笑一声,神秘地对那汉子道:“大狗哥,我有办法让你过嫂子那关。”大狗一听,脸露喜色,急切地道:“四虎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与哥哥听听。”四虎子卖弄关子,挑逗大狗,“我说出来,你怎么谢我。”大狗急的抓耳挠腮,“四虎兄弟,算老哥求你了,你说出来,老哥请你吃酒。”四虎子丢一颗花生米在嘴里,“我现在不缺酒。”大狗忙说,“那就下次,先记上好吗?”

四虎子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就先记上。”说完面容一整,一本正经地道:“大狗哥,你回家撅起,让嫂子踢两脚,嫂子必定原谅你。”众人哄堂大笑,大狗跳下凳子,去抓四虎子,“小王八蛋,敢戏弄我。看我不拧断你的脖子。”四虎子绕着桌子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在喋喋不休,“打是亲,骂是爱,嫂子那是爱你。”大狗没好气地道:“臭小子,还在贫嘴。”“好了!好了!别闹了。”中年汉子伸手拦住了四虎子,看到中年汉子发话,两人这才停止嬉闹。中年汉子走到桌上另一位汉字的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伯达,怎么见你一直在喝闷酒,不说话,出了什么事?都是自家兄弟,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

伯达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眼眶里盈满泪水,凄苦地说,“耿大哥,爹快不行了,嚷着要吃寿糕,我本想进城买几块寿糕给爹尝尝,可是又苦于银钱不够,便揣着家里仅有的一点铜钱,到城东小张乙赌坊,想赢够买寿糕的钱,了却爹最后的心愿,爹苦了一辈子,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听他这一说,众人神色黯淡,再也快活不起来,耿大哥拍着伯达的肩膀,埋怨道:“你呀!真浑,那小张乙赌坊是什么地方?那是人间地狱,进去容易,出来就得脱层皮,哪会有银钱给你赢。”耿大哥说到这,长叹一声,继而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放心,有兄弟们在,程老伯的心愿,我们一定帮他了却。”“对!我们凑钱,给程老伯买寿糕。一定要让他老人家,尝尝寿糕的滋味。”大狗和四虎子同声道。“谢谢,谢兄弟们的好意。”程伯达站起身,连连道谢。

“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套。”耿大哥道。可是当他们翻兜凑钱时,却拿不出一个子儿,因为他们的钱,都拿来做酒钱了,这可怎么办?四人满面愁容,默然无语,突然,四虎子惊喜地道:“听说金人在梁山泊造海船,准备攻打南宋,那正缺人手,我们何不去那里打短工,也好挣些银钱,听说那儿的工钱可是不低,顿顿还有白面馍吃。”“混账!金人与我势不两立,帮他们造船,那不是为虎作伥吗?你忘了他们是怎样欺负我们汉人老百姓的吗?”耿大哥怒吼,四虎子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四人又是一阵沉默,只顾喝酒吃肉。

“几位哥哥如不嫌弃,可把这个拿去给老爹买寿糕。”就在四人沉默之际,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四人一激灵,同时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冰雕玉斫也似的美少年。此少年,宛然是岳震宇,震宇手拿一定大银,放在几人的桌上。四虎子两眼放光,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元宝。

耿大哥看到震宇衣着光鲜,气宇不凡,不像穷苦人家出身,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当下冷冷地道:“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公子的好意,我等兄弟心领了。这等厚礼,耿京实难接受,望岂见谅。公子还是请收回吧。”说完把银锭又推还给了震宇。“大哥!你在搞什么东东,那可是元宝哦!能盖三间大房子,还绰绰有余。”四虎子唠唠叨叨,紧盯银锭不放,“闭嘴!四虎子,小心我揍你。”耿大哥吼道。“无知!脑子进水了,送上门来的钱财不要,嚄!”四虎子吐出舌头,向耿大哥做了一个鬼脸,悻悻地埋怨。

震宇又把银锭推了回去,朗声道:“耿大哥不要多心,大哥威名,小弟慕名久矣!只是无缘相见,今日得见,耿大哥果然是神人天降,相貌不凡。”震宇如此一说,耿京倒不好再过于冷淡,当下脸色缓和了不少,抱拳道:“这位小兄弟过奖了,耿谋一介布衣,不值一提。不知小兄弟姓字名谁,家住何方?怎会识得耿谋?”震宇抱拳还礼,“小弟姓岳名啸字震宇,乃江南人士,家住临安。耿大哥单掌开石,一掌可劈死一头犍牛,试问天下,谁人不知,哪人不晓,‘擎天掌’耿大侠?”闻听震宇打江南而来,耿京脸上堆起了笑容,“岳兄弟原来是打江南而来,不知岳元帅和兄弟可有粘扯?”震宇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来历告知了耿京等人。

耿京等人惊喜地道:“兄弟果然是岳元帅的后人,失敬!失敬!憾山易,憾岳家军难!要是有一天我们也像岳家军一样,跃马疆场,奋勇杀贼,那该有多好呀!”耿京等人,目露精光,心驰神往。耿京为人极是豪爽,既已了解震宇底细,便把他当做自家兄弟,倾心而谈,当下把四虎子、大狗、伯达介绍给震宇认识,震宇这才知道,四虎子姓陈,家中排行老四,可惜大哥被金兵抓夫,死在了工地上,二哥因为抗税被金兵所杀,三个去年得了瘟疫而死,现在四虎子和七十多岁的老娘过活,耿京念他们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时常接济他们,因此,四虎子把耿京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有时还在他面前撒个娇。大狗姓张,已娶妻生子。程伯达震宇已通过耿京他们的谈话了解。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震宇难得碰到像耿京等人这样的豪爽汉子,便有心结交他们,更何况,他们对爷爷,对岳家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和自己一样都痛恨一个敌人,那就是北胡金人。震宇感觉和他们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了。

震宇从怀中又掏出一锭大银,“啪!”往桌上一放,大声吩咐酒保,“果蔬酒馔,尽管上将来,修要多问,酒钱如若不够,待我等兄弟吃罢酒,一并算于你,我们在此叙谈,休要来聒噪,否则敲碎你的狗头。”酒保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惦着银子下去准备,四虎子一脚踢在酒保的上骂道:“见钱眼开的狗杂种。”酒保扑倒在地,咕噜!翻了一个滚,爬起来时,脸上依然笑眯眯的,没丝毫恼怒。哈哈哈!耿京等人一阵大笑,胸中的鸟气终于痛快地吐了出来。

撤下残羹冷炙,重新开席,众人叙谈了一些江湖上的事,便较量起了枪棒,说道高兴处,震宇让酒保换大碗筛酒,把肉大块切来按酒,俄顷,酒保端上两大盘牛肉、羊肉,震宇连敬了耿京等人三大碗酒,四人尽皆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四人不用筷子,夹指捏肉而食,未几,便盘底空空,三四斤牛羊肉尽皆落入四人腹中,“痛快!真汉子也。”震宇大声说道,吩咐酒保再上肉。

“真他娘的痛快!托兄弟的福,让我等也尝了一把梁山泊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神仙日子,要是再来一回大秤分金银,那该有多好。”四虎子眼睛弥蒙,置身于幻景之中,耿京拍了四虎子头一巴掌道:“你小子又在做梦了,当心贪念那一天害了你。”四虎子摸摸头,依然沉迷其中,耿京等人摇摇头,转过脸来继续吃酒,不去理睬他。

被四虎子提及梁山泊所引,震宇心中一动,问耿京,“方今金胡不把我宋人当人看,随意残杀,耿大哥名动四方,为何不像当年梁山好汉那样,扯起一面大旗,反了他娘的?”四虎子、大狗三人一听震宇此话,放下手中的酒肉,随声附和道:“对!大哥振臂一呼,四海响应,我等兄弟誓死相随,再也不受金狗的腌臜气了。”耿京剑眉凝成了一个疙瘩,叹了一口气道:“势单力薄,只怕队伍还没站稳脚跟,就被金人给灭了,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草率行事,枉送了性命。”程伯达见耿京如此小心,便给他宽心,“大哥大可不必太过小心,我听说河北王友直、山西陈俊分别在大明、太行起事,就连金狗子老家上京也不得安生,契丹人撒八、窝翰已把完颜亮的老窝搅了个底朝天,完颜亮忙于攻打南宋,已无暇顾及这些,现在正是大哥带头扯起义军大旗的最佳时机,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可再来,大哥可不要错过这天赐良机。”“耿大哥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现在百万齐鲁儿女可还在金人的铁蹄下生活,耿大哥何不登高一呼,为家乡父老觅良途呢?否则,须寒了天下好汉的心。”震宇见耿京还在紧锁双眉,似乎一时之间很难作出决定,便也想拿话激他。震宇的话让大狗和四虎子听了更加着急,四虎子看着耿京直吹气。

“嗨!优柔寡断,大哥做事,从来都是前怕狼,后怕虎,非成大事者也。”四虎子不知从哪里淘来几句文绉绉的话,摇头晃脑,拽了起来。“你懂个屁,闭嘴!这没你说话得份。”耿京对着四虎子吼道,看到耿京发火,四虎子头一缩,不敢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