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门来,先是大厅,装饰的富丽堂皇自不待言,就是那一桌一椅都看得出是花了大价钱的好东西。两人刚进来,便迎上来一个鸨儿。陈羽看她那模样,只怕二十五岁都未过,按照陈羽的观念,正是该艳冠群芳的时候,却不知怎么已经退下来做了鸨儿。
“哎呦,这不是胡老爷吗?您今儿怎么得了闲儿了?整日里都说忙忙忙的,惹得我们萍儿都生气了呢!看你今儿拿什么哄她!”
胡大海哈哈大笑着想要伸手在她那小脸上掐一把,却被她从容地一个闪身避开了,却又转而依偎到了胡大海身边,这便让那胡大海非但不怒,反而口中调笑道:“好个雅儿,爷哄不好她,便来找你如何?”
那鸨儿闻言嗤嗤地掩嘴笑道:“好啊,就怕爷不来呢!奴这身子爷要是喜欢,奴可真高兴着哩。”
胡大海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爷今儿来是陪着朋友一块儿来听柳苏两位大家的场子,你就不要告诉萍儿那个小蹄子了,免得她又来缠我!来来来,你且开开眼界,这便是我那朋友,陈羽陈少爷,看看这长的,是不是你们这个行当的克星。老弟啊,这可是当年的翠玉楼一枝花儿,茗雅儿姑娘。”
那茗雅儿浅笑着应了一声“什么一枝花呀,这可万万不敢当”,然后便抬眼打量站在胡大海身边的陈羽。
其实,自从他们刚进门,她就把目光锁定在陈羽身上了。要说这个人,生得英俊挺拔不说,难得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秀雅味儿,还有,他眼中那份朴素的淡定。那茗雅甚至觉得,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偏偏他还做出一副谦和可亲的样子,这反而让她心里那感觉越发明显,以至于都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要说她茗雅在这翠玉楼里一待十几年,什么样人没见过,似他这般人物倒也见识过几个,可是他们多是三五十岁的人,看去便多了几分暮气。而眼前这少年郎,怎么看也不过十七八岁,这便有些让人忍不住意乱情迷了。
陈羽自从出去管事之后,便偷偷给自己置办了一身素麻的轻袍,今天出门他穿的便是这个。要说这素麻袍子可算不得什么好衣裳,可是穿在陈羽身上便顿时显出不同来。陈羽现如今已过了十八岁,生得丰神毓秀自不待言,关键是他身子骨架长得好,套句现在话说,就是典型的衣裳架子。这一身普通之极的素白麻布袍子,穿到他身上,便顿时显得风流倜傥起来。
有人说,穿衣服的境界就是与衣服融为一体。那茗雅看向陈羽时,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穿的什么衣服。这事在寻常人来说是很正常的,可是对于她一个在场合厮混了十几年的老手来说,可就是有点不对劲儿了。要知道,这妓家的功夫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观察,而观察中,衣裳穿戴自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了。
妓寨是为求财而开,所以鸨儿龟奴们一见那鲜衣怒马的人物,便都谦恭得很,打躬作揖的往里让,若是一看那身上穿的衣裳加起来抵不了三百文,你能指望这人来妓寨里花多少钱?所以就多是待搭不理的了。
因此,当那茗雅看到陈羽身上这件普通的素麻袍子的时候,竟是有一瞬间微微的失神。要按说能让胡大海陪着来的,定是有些身份的,一般人岂能劳动他来陪着?再说,胡大海是怎么弄到票的她知道,这样看起来,胡大海要了票,竟像是专门为了请面前这宝贝儿一般。若是这样,他的身份就越发的应该高了,可是,他怎么偏偏穿着这么一件衣服,看上去倒像是个贫寒的学子似的。
不过,茗雅暗道,这衣裳穿到他身上还真是好看的紧。
脑中转过千般念头,她脸上却仍是挂着甜美的笑容,款款地走到陈羽身侧,往他胳膊上一偎,软软地说道:“这位公子爷还真是奴的克星呢,奴怎么一见你就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的乱跳呢。”
胡大海闻言大笑,便忍不住笑骂道:“少刷你那些个术了,我兄弟是什么人,那是在脂粉堆里打着滚儿长大的,就凭你只怕还迷不倒他,倒是我要劝你,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言罢又是大笑,那茗雅假作娇嗔不依,只是这身子却往陈羽身上贴得更紧了。要说这陈羽在女人面前何曾怯过场,他生来便是个越有女人在身边就越精神的性子。那茗雅儿伸出手来挽住陈羽的胳膊,刚想说话,只听陈羽已然说道:“茗雅儿姐姐切莫听他胡羼,我不过就是个穷小子,哪里有机会去什么脂粉堆里见识去,即便是我见过几位女子,可她们若是跟姐姐一比,那便是寒鸦比凤凰了,所以,我见了姐姐竟是不等姐姐说话已经迷了,又哪里需要姐姐再废什么功夫。”
一番话说完,竟惹得茗雅儿忍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然后才说:“真真是好甜的一张嘴儿,奴以后便是不想着你也不成了。”
只是,当她说完了抬头看陈羽时,却又发现他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便登时知道,自己非但没有迷住他,反而好像已经被他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给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