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爷只是拍了拍她的臀，说：“好了好了，你先收拾收拾，我要出门一趟，晚上回来再同你细说。”

说完，他从如梦进来的暗门走出了密室。

天色还早，朱府的下人们陆陆续续刚起来，不是在洗漱就是在厨房忙活着着做早餐。各房的太太小姐们更是还在梦乡里徜徉。

朱三爷出了朱府大门，在街上走了会儿，摆摊的小贩子渐渐多了起来，再过一会儿，出门买菜的吃早点的就回陆陆续续的全出来了。

潞城并不大，除了管事的城主以外，就属他朱三爷面子大。他一路走，街道上的小贩子们见了他都笑脸相迎地冲他打招呼，热情的邀请他来自家铺子坐一坐。

朱三爷微笑着冲街坊们点点头，脚步却一刻也不见停。他从城西一直走到了城东，走到一家当铺跟前方才停了下来。

当铺一般午时前后才开门，此刻大门紧闭着。

朱三爷并没有敲门，他闲庭信步地绕到了后门，当铺的管事钱满和小厮阿正正蹲在门边洗漱，见了他，两人忙擦干净口脸，冲他连连鞠躬问好

管事老钱忙吩咐阿正去街上买吃食，等阿正一溜烟跑没了影子，老钱才小心翼翼地问：“爷今日来的这么早，难道是那位又来消息了？”

朱三爷与钱满进到屋子里头后，两人凑到一块嘀咕起来。

“这么说来，潞城保不住了？”钱满惊讶得张大嘴，额头上的褶子又多了几层。

朱三爷翘腿坐在红木太师椅上，表情有些疲惫：“那位的消息从来没有错过。更何况朝廷要杀鸡儆猴，挑中潞城也是必然的。老钱啊，不如你同我一块儿走吧，就在今晚。”

钱满背着手在屋里踱步：“不，不不。我钱满在潞城过了一辈子，我哪儿也不去。就算是死，我也该死在这里。”

“老钱！”朱三爷手里的茶杯砸在红木茶几上，发出震耳的响声：“你怎么这么迂呢？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想想你的孙子，他还小，难道你忍心看他们当祭品？”

“唉！”钱满重重叹气，摸着花白胡须的手颤抖着，他想了一会儿，扑通跪到朱三爷身前，不由分说又磕了好几个响头。

朱三爷吓了一跳，忙捉住钱满的肩：“钱叔！你这是做什么？”

“三爷，三爷啊！”钱满一时间老泪纵横：“我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可是多多还小，我不能让他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死在这里。三爷，我求求您帮帮我，帮我带多多一块儿走，这孩子吃得不多，也能干活，您把他留在身旁权当多一个人伺候您……”

“钱叔，您起来说话。”朱三爷扶了好几次，可钱满却像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钱叔，我答应你就是了。您快起来吧。”

钱满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抹了眼泪，对朱三爷千恩万谢。

阿正捧着早点气喘呼呼地跑回来时，朱三爷已经走了，钱满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角落里的金钱树的树叶子。

阿正喊了一声“师傅，我回来啦。”他毕恭毕敬地把早点放在小桌上，“师傅，三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又要出远门了吗？”

钱满顿了一下，看向阿正：“怎么，你也想跟三爷去进货？”

阿正挠挠头，说：“我倒是想，可是您也知道我老娘那身子骨离不了人。唉，看来我得抓紧时间赶紧娶个媳妇儿回家，可是我又没钱，师傅您说，哪家姑娘肯嫁给我哩？”

钱满摇了摇头，把抹布交给阿正，嘱咐他擦叶子的时候动作要轻，千万别伤了树，然后转身上楼去叫钱多多起床。

钱多多住在三楼朝南的房间里，窗外天已经大亮，太阳都晒了屁股，钱多多用被子蒙了脑袋，睡得挺香。

钱满在床边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朱三爷带来的噩耗几乎将他枯朽的身子压垮，可是他还不能倒下，至少要看着多多安全离开才行。

多多是他唯一的亲人，从出生那天起就被钱满带在身边，这孩子平日里虽然调皮捣蛋，到骨子里还是个孝顺的孩子，钱满担心多多不肯乖乖听话离开，又担心离了自己会照顾不好自己。钱满脑子很乱，心里既舍不得多多走又舍不得他留下和自己一块儿等死。

就在钱满拿不准主意左右为难的时候，憋不住尿意的多多从被子里露出脑袋，试探被子外头的温度，冷不丁看到爷爷坐在床边摇头叹气，他一咕噜爬起来，揉着眼睛问：“爷爷你怎么了？”

“啊，多多你醒了。”钱满笑眯眯地拿起盖在被子上的棉衣给多多穿上，慈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多多的头发很软，又黑的发亮，和他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多多啊，那个、那个朱府的三爷要出一趟远门，我寻思着让你跟他一块走。你不是一直吵着想出去涨涨见识嘛？”钱满垂着脑袋慢悠悠地说道。

钱多多听了，露出欢喜的表情，连问了几个“真的？”又追问爷爷是否一起去。

钱满握着多多的手在自己掌心摩挲着：“爷爷老啦，走不动了。”

“那、那我也不去了。”多多嘟嘴：“我不要离开爷爷。”

钱满看着心爱的孙子，有好多话想告诉他，可到了嘴边却又哑巴了，他叹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多多听话，你就跟三爷一块儿走吧。以后好好听三爷的话，少说话多做事，学好了本事，将来才能讨个好媳妇……”

“爷爷，你怎么……怪怪的啊？”多多捂着肚子，从床上蹦下去：“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茅房。”说完，屁颠屁颠地跑了。

等多多一身轻松地回来了，看到床头的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他飞快的钻进被窝里，一边吃水饺，一边望着窗外发呆，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