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手中书册,封面上写着《枪典》两个大字。
此时她听到男孩儿问话,笑着点点头。
桑成田比较早熟的小脑袋疑惑想了想,想到女孩儿红衣舞枪的画面,总觉得有些不雅,但碍于第一次见面,他也不好直说,歪着头思索片刻,他小心说道:“这本《枪典》为前人李宗宇所书,李宗宇这人枪法平平没有半点出色之处,只不过他这人在枪法入门基础方面比较出色,练功循序渐进,四平八稳,而他所书的这本《枪典》也是如此,是他晚年搜集世间大半的枪术汇集总结而书,里面对于枪术的基本功法所述比较详细,但也只是些基层功法,并不登大雅之堂。”
他这番话说得傲意十足,好似对这本受世人推崇至极的《枪典》很是看不起。
女孩儿撇撇嘴,不理会他,走到门口夜明珠下,秉着荧光翻起书册第一页,看了有一会儿,停下来蹙眉思索,似在消化书中艰涩言语,过了许久再翻到下一页,神情认真,小脸动人。
桑成田见自己话被无视,丝毫不觉尴尬,反而腆着脸走到女孩儿面前蹲下,托着腮帮观察起女孩儿看书时的动人模样,他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好似面前这女孩儿是人间风景,秀色可餐。
沉醉在书中的时间很快,女孩儿看得很慢,当整本《枪典》被她消化完毕后,时间已过丑时。
红衣再次飘扬,翻身上书架,将那本已消化完毕的《枪典》塞回去,摘落地上手中多了一本《望亭漫步有感》,桑成田走过去,看到封面上的字,拍手称赞。
“这本好,这本好,亡国西唐吟游诗人林思亥所著,据说是他雨天观望听潮亭,诗兴骤起,三步成诗,被后人推崇为绝唱,女孩子就应该吟诗听曲儿,耍枪不雅。”
桑成田粉嘟嘟小脸故作成熟,他叹了口气,感叹道:“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消逝,比如花,比如年华,诗人也是如此,林思亥一生作诗上千首,其中大半都流传坊间,小半被文人雅士津津乐道口口相传,这本《望亭漫步有感》乃是孤本,据说咱们天御司神仆有为爱诗人士,光是找这孤本便耗费了大半生的时间,最后终于被他找到,存进书库。”
西唐是诗的国度,诗人辈出,西唐的诗人将诗歌发展到顶峰。
如今世人崇诗爱诗,大多都是唐诗。
可惜这个强盛充满浪漫主义的国度在三百年前,毁于赵国兵马之下。
天下读书人爱诗人纷纷哀痛,但摄于赵国铁骑神威,又只能将书生意气吞到肚子里,噤若寒蝉。
桑成田年龄虽幼,也喜欢读书,更喜欢诗,不要看他经常在偌大宝贵的书库中翻看小禁书,三经六典诗书词曲几乎他都看个遍,只不过自小看多了,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带插画的颜色小书看得有趣?
时间越过越快,女孩儿手中的书册又从《望亭漫步有感》换作《天行衍》,这是一本灵动境修炼吐息的基础功法,她看得依然很慢,很认真。一直快要到辰时,她才翻身跃起把书册放回。
男孩儿见红衣往门口方向走去,连忙急喊出声。
“喂!”
……
红衣女孩儿止住脚步,转过身满脸疑惑。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话刚问出口,桑成田小脸突然微微通红,他只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问人家名字,是不是好奇怪?人家又凭什么要告诉自己名字?
于是他红着脸想了想,补充道:“额……我没别的意思……你明天还来吗?”
荧光摇曳,明珠蒙尘,门口墙壁上,那颗若放在神殿外绝对要被江湖人抢破头皮的偌大夜明珠,似乎也对桑成田的憨傻表示鄙夷。
红衣女孩儿笑了笑。
“我叫鱼棠。”
那年,桑成田七岁,鱼棠十岁。
后来男孩儿经常来书库,不再只是晚上来,白天也会来,书库里的书早就被他翻个遍,没啥好看的,除却天道千卷还值得他偶尔翻阅几本,其他的大多置之不理,不是书不好,而是他觉得这些书,都不值得他再看第二遍。
况且,他当然也不是来找书的。
书库白天里来往的弟子都知道,自那以后,书库多了个可爱的小孩儿,来转一圈不知在找什么,过会儿便会失望的离开。
每天如此,坚持了好几个月,直到他确定书库里应该再也看不到那抹红衣时,他才停止了这般在外人看来很是无聊的举动……
只有桑成田自己知道,这么做不是因为无聊,他只是不明白,只是想再见那女孩儿一面,问问她,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用‘鱼汤’来做名字的,你是否也和我一样,喜欢鱼,喜欢吃鱼……
……
第二次见面,已是十年后。
那年,父亲带着已出落成芳华桃李的少女来到他面前。
指着少女对他说,从今以后,这女子便是你的是侍女。
桑成田瞠目结舌。
看了仍是红衣的女子半晌,想了又想。
见面第一句,应该怎么说?
他想了好半天。
最后问道:“小姐姐,你真的叫鱼汤?”
女子摇头,纠正说:“鱼棠!”
……
姻缘千里一线牵,管它红颜误华年。
翩翩少年再见红衣,不再脸红,不再托着腮帮像看仙子一样入迷出神,话虽不是脱口而出,但也没有斟酌用词,依然是一口‘小姐姐’,甜的腻人,甜的令女子不悦。
可眼前这个说话像嘴里含着糖的少年,怎么看却也让她生不出反感。
女子只得再次摇头,认真地纠正。
“棠,尚木棠,鱼棠。”
少年拍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