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轻响,棺木上的棺盖,被向后缓缓推开。
一只灰白僵硬的手,抓住了棺盖边缘。
手背干瘪,毫无血色。
在这冷清清的义庄大堂里,显得格外瘆人。
……
棺材里只有死人,没有活人愿意大半夜里藏在棺材里吓人。
今天上午,郑谆曾跳进棺材里,但也是为了办案。
更何况,这里的棺材每个在送进来时,都会登记在册,里面的都是死人。
那么,此时推开棺盖的肯定也是个死人……
只见那只手紧紧抓住棺盖后,依着力将身体缓缓探出。
一个身穿寿衣的‘人’显现出来。
……
是个男尸。
年岁约有三十来许,它两眼翻白,脸面呈灰白色,嘴巴微张着,仿如野兽一般呼出淡淡雾气。
它的牙齿很尖利,齿尖似兽牙,似匕首,似有锋芒。
……
男尸扒着棺沿,动作僵硬地从棺里爬出,然后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耳朵微微颤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接着扭动僵硬的脖子,向着城东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从远方牵引到它的身前,指引着它往那个方向而去。
它转动僵硬的头颅,眼白上下翻动不停,像是在挣扎,在反抗。
可也就坚持了一会儿。
那根线太过于牢固!
或者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太过于吸引!
终于,它认命般摇晃着脑袋,顺着那道充满诱惑的气息,往大堂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
突然,它脚尖好似踢到什么东西。
低头。
原来是一个人。
是那个昏倒的下人。
此时,这个下人仍在昏迷。
他根本不知,自己身前正站立着一头他害怕了一整天,念叨了一整天的僵尸。
……
僵尸口中喷出的雾气更浓,森白的牙齿上,滴落下不知是口水还是雾水的水滴,滴落在地面上的人身上。
它眼白中渐渐浮出血丝,透露出贪婪,透露出猩红。
这是血液的气息……
仿佛比城东方向的那道气息更加诱惑。
它本能驱使着留下来,准备享用面前这道充满诱惑的美食。
扭动着僵硬的身躯趴下来,那双透着血丝的眼白,死死盯着下人的脖颈,看着那个上下起伏的喉结。
‘呼……’
口中不断吞吐的浓雾戛然而止,嘴巴张开,露出那排森白的牙齿,眼看下一刻便咬上去。
突然,有一张黄色的纸片,轻飘飘地从门外飞进来。
纸片很薄,很皱。
上面画着凌乱的符字,笔法凌厉异常。
薄薄的纸片,皱皱的纸片,飘进屋内,突然间便绽放出一片玄黄之气,震慑向四方。
仿佛其中藏有神雷电闪,在这世间势不可挡。
只见它轻飘飘飞进屋内,继而以肉眼难寻的速度飞向地面上的僵尸。
‘啪!’
纸片贴在僵尸背后,绽放出一抹狂暴,炸裂的玄黄!
接着,身穿寿衣的僵尸仿佛突然遭受到莫大的痛苦,脸色狰狞,并夹杂着恐惧。
那是黑暗遇到光明的恐惧,彷如地上的爬虫遇到天上的雄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与生俱来,并且永远无法抹除的恐惧。
它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但是那张纸片贴在身上以后,它所有的动作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动弹不得。
……
门外,有一缕白光照射进屋里。
伴随着白光,轻轻走进来一位老者。
老者全身笼罩在白光里,鹤发飞舞,显得几分仙风道骨意味。
他每往里走近一步,僵尸便会感觉痛苦多一分。
终于,他停止脚步,刚好站立在僵尸身后,只有一步远。
今晚,义庄迎来了第四位访客。
白光渐褪,老者的面貌显露出来。
只见其面容虽苍老,却少了几分沧桑,一身白衣此时无风自舞,仙气飘飘。
真可谓‘鹤发童颜老神仙’。
来人是李文兴。
白天里,郑谆告诉他义庄尸变之事,他便坐不住了。
夜色刚垂至,李文兴便蹲守在义庄门口,藏在无人可知的地方,窥视着义庄。
他先是看到赵煜柴向雨二人打昏衙役,但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看出赵煜下手的分寸似乎没有伤人之意,接着他看着二人潜入义庄与蹲守在义庄内的郑谆交手,落败,被逼着吞下毒药,最后再看着三人离开。
他一直没有出手。
因为这些都不是他此行目的。
他来,只是想看看义庄到底有没有尸变。
就在他等到无聊,准备离去时,大堂内棺材盖掀起,一股熟悉到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气息,从大堂里传来。
接着,就是眼前这一幕。
他看着眼前被自己定住的僵尸,长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头煞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