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骂归骂。
该吃的毒药还得吃。
赵煜老老实实地捡起瓷瓶,从里面倒出三粒红色丹药。
颜色猩红似血,看一眼便令人心悸。
他问郑谆:“我家小丫头就不用吃了吧?”
不出意外,这个男人摇摇头。
赵煜低头啐了一口,暗骂‘不要脸的东西,这么小都不放过’。
他将其中一粒抛进嘴里,囫囵吞下,好似觉得这味道好像苦了些,剑眉紧皱。
接着又递给柴向雨一粒,最后一粒重新放回瓶中,将瓷瓶揣进怀兜,心想最后一粒是钱老头儿的,不要白不要,留着将来看谁不顺眼,想弄死谁了就喂给谁,反正我没解药。
小女孩儿接过毒药,毫不犹豫地塞进唇中,秀眉同样微蹙,暗道‘好苦’。
柴向雨从小过惯了穷日子,外表柔弱,实则内心勇敢坚强,她从来不怕吃苦,跟着爹爹再苦再难的日子都挺过去了,也练就了她一颗较寻常女子更为坚实的玲珑心。
但她不喜欢吃苦药,更何况是味道很苦的毒药。
也许自己这人生,永远都脱离不了这个‘苦’字。
这时,赵煜拍了拍她的头,笑着安慰道:“安拉,安拉,少爷我不也陪你吃了?别愁眉苦脸的,来,笑一个。”
女孩儿扯嘴丢给他一个难看的笑脸,小声嘟囔:“明明是我陪你吃……”
主仆二人强颜欢笑的举动,并没有让郑谆动颜,他冷漠着脸,从怀中又摸索一阵,掏出两颗丹药,呈灰褐色。
准备抛给对面,突然停了一下,他看赵煜仍翻着白眼,一脸捉狭,于是便开口解释道:“这是今天的解药……”
说完,便抛了出去。
赵煜此时就算再有骨气,也经不住体内溶尸丹的威胁,慌忙接住。
拿出一粒先行服下,入口无味,不似方才溶尸丹那般苦涩难忍,于是他把另一粒解药递到柴向雨嘴边,用哄孩子吃饭的语气说:“乖乖,这个不苦,来张嘴。”
柴向雨哭笑不得,自己捡来的这个便宜少爷咋这般有趣,时而多智似妖,时而又像个孩子,不过她还是很听话的张开嘴,吞下那颗解药。
郑谆见二人服下解药,点点头,然后向前一步走去。
“干嘛!”
赵煜见对方动作,连忙喝出声。
接着,他看到郑谆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身后的纸窗旁,青石床沿上,插着郑谆方才丢出去的刀鞘。
他要去拿自己的刀鞘。
赵煜松口气,心想,你个木头,干啥事不会先说个话?吓得少爷以为你反悔要抢我解药……
……
只见这个男人,走到窗沿下,原地轻点脚尖,纵身而起。
‘砰!’的一声,刀鞘脱离墙面,重回到他的手心。
接着,轻身而下,彷如鸿毛浮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方才还在自信‘自己轻功不错’的赵煜暗暗心惊。
“嗯,那我先走,这几天你们就呆在道观中不要随意走动,不然我去了若找不见你们,到时毒发身亡可不要怪我。”
“别啊!如果你去找我了,我恰好出去上厕所咋办?你别走啊……站住啊……”
郑谆完全不再理会这个难缠的少年,他越过二人转身离开。
一边走,还一边心想,自己找他办事儿会不会有点草率了?怎觉得还是有些不靠谱呢?不过,时间太仓促,也没其他更好的选择……
义庄大堂,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
突然赵煜大叫一声,脸色懊恼,好似忘记什么事,连拍自己的脑袋叹气。
柴向雨被叫声吓了一跳,连忙问少爷你这是又咋了?
“咱俩今天来是干啥的?”
“呃……”
柴向雨这才想起,今天来义庄……
“呃,被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搞糊涂了……”
“少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凉拌,回道观,反正他说还会找咱们,到时见了再问你爹去哪儿了。”
二人离开义庄。
……
时节已渐入清秋。
洧水城夜里稍稍摆脱了几分燥热,凉风拂过土面,吹起层层尘土与凋零的萧瑟落叶,在黑夜的空中卷起异样的尘花。
义庄里,自赵煜三人先后离开,便已归于起初时的平静。
那名下人孤零零地躺在大堂的门口,像一具死尸。
他没有死,从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声可以看出,他侥幸还活着。
只是,其眉间似有乌云紧皱着,脸庞上密集有淋淋冷汗。
这个可怜的下人,莫不是都昏倒了,还在做着噩梦?
……
方才赵煜与郑谆交手的时间很短,看似雷厉风行,却也没在义庄大堂造出太大动静。
一副副棺材,依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原地,只有其中靠纸窗位置的一个,有点突兀的歪扭半分。
那是先前赵煜和柴向雨二人掉落时,恰好撞到的棺材。
此时,阴风拂过。
安静的义庄大堂里,突然有一个很细小的声音传出。
声音来源于这口棺材。
“滋滋……沙沙沙……”
仿佛是夜猫在抓挠门窗,又有点像铁钉镶进木板后,被硬生生拔出时,生铁与木材摩擦出的滋声。
棺材里突然发出这种不寻常的声音,在这和静悄悄的夜里,令人听了格外刺耳。
可这里没人听到。
大堂里除了满堂的尸体,就只剩下一个昏倒的人。
“滋滋滋……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连带着棺材也在轻轻晃动。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累了,声音停止,棺材也不再晃动。
“吱呀……”
又是一个难听的响声,从棺材上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