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些，恰巧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墨黑的眸子满是迷茫。

约莫是还没睡醒，他呆愣着没说话，许久才回过神，他看着我仍是不说话，只是面上带了些许错愕。

“听我讲课很无趣吗？”

本来我是开玩笑才这么说的，可篱岚偏偏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我嘴角一僵，脑袋懵懵地盘旋着无趣二字。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授课，得到这么个凄惨的评价委实是令我难过。

篱岚木着脸，嗓音有些低哑：“方才，你说什么？”

我摆摆手：“没什么。”被戳了一次心窝，我大多不会傻傻地等着再被戳第二次心窝。叹了口气，我道：“这会儿都下课了，你不回去吗？”

四周一片沉寂，篱岚低着头没说话，等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开口。我低头凑上去瞧见篱岚阖着眼眸，长而密的睫羽微微翘起，大约是凑得太近，能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

恍惚想起话本里头提到的，某个官家小姐闭着眼小憩，一心爱慕她的公子哥便凑过去想亲她，可还没亲到就对上小姐漂亮的眼眸。结果自然是喜闻乐见地被打了。

我心头狠狠一跳，急忙直起身，万幸篱岚没睁开眼，若不然他以为我要对他做什么就不好了。

不过片刻，篱岚睁开眼，似是清醒许多。他道：“上神怎么在这儿？”

有一种无力感不知从何而来，却转瞬席卷全身。敢情我之前说的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忘了？我有些伤心，但我还是要保持微笑，维系我良好的上神形象。

我微笑：“方才我不是在给你们上课吗，你感觉如何？”我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容易死心，一得到点希望的火苗，就非要得出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篱岚唔了一声，目光诚恳：“不错。”话毕，他偏过头偷偷打了个哈欠。

……骗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打哈欠！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篱岚他没骗我，他说，他听我上课睡得比平时都快，睡眠质量出奇的高。他啧啧称赞，能把课上得这般无趣委实是个了不起的技能。

我继续微笑，语气柔和：“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篱岚轻轻点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旁。一路上我偷偷看了他好几次，琢磨了好几回，还是没开口揭穿他的谎言。被人看透的善意谎言虽然有些伤人心，但终归是善意的。

时至傍晚，日头一半落下山头，我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甚是没形象地啃着果子。学堂里不供应伙食，我只能自食其力，幸亏后边山上有大片的果树，不然我当真要做喝露水的神女了。

我打了个饱嗝，不承想一抬头便瞧见凤华。他眼梢微微挑起，看着石桌上七零八落的果子，迷之微笑：“哎呀，在吃果子啊，你晓不晓得这种果子是有毒的？”

手里的果子啪嗒落地，我震惊道：“毒？什么毒？会死吗？”

当年，凤华在四海八荒到处乱跑采集草药，对各种植物的药性了如指掌，简直就像是它们的亲爹。既然他说有毒，那肯定是有毒的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厮是在骗我。

“这个嘛，”他略作停顿，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听他续道，“我骗你的，其实它没有毒。”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胖揍他一顿。但想想他要给我付酬劳，我还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