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多年来压力太大,却还要佯装若无其事地在人前显露出强势和坚定,当东阳长公主真的打开心扉,对越千秋说起当年往事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太多保留。
毕竟,她看着越千秋长大,尤其是此次皇帝和越老太爷的信中,又显然一如既往地对越千秋颇为信赖,这更是让她没了太多顾忌。
因此,她压根没想到越千秋不过是打着越老太爷的幌子来套话,接下来提及如何接出那个宫人,如何请人为其接生的时候,比越老太爷曾经讲述的故事细节更详尽,毕竟,那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
然而,越千秋最关心的却是给东阳长公主送信的人神秘未知,其他细节倒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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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小胖子的身世,他自然也都仔仔细细记在心里,却根本不打算告诉小胖子。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在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让它平地起波澜而已。
于是,直到耐心等待东阳长公主把话说完,他才笑眯眯地上前,犹如小孩子似的抱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长公主,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惦记啦!你看,我和爷爷也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并不妨碍我把他当成最值得倚赖的亲人。”
“所以……”他咧嘴一笑,真情实意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哦,顶多还有爷爷和影叔知道。我会烂在肚子里,就连师父,还有将来的媳妇也不会说的,您就放心好了!”
东阳长公主仿佛没意料到越千秋竟然一口先承诺保密,在微微一愣之后,她就一如当初对小时候的他那般,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等她挪开手时,见这个如今已经长成英挺少年的昔日顽童一点都不像一般少年似的讨厌这种亲昵动作,她就笑了笑。
“就你会说漂亮话,我当然信你。快回家去吧,这才是你第一天回金陵,难不成打算赖在我这儿和我这个老婆子做伴?”
“什么老婆子,长公主你还年轻着呢,走出去谁不说你看着和师娘像姐妹一样?”越千秋那好听的话想都不想就往外蹦,随即就二话不说拽了东阳长公主道,“师娘都带着三个儿子到越家去蹭饭了,您一个人呆在家里多孤单?走,跟我一块回去嘛!”
还不等东阳长公主拒绝,他就眨了眨眼睛说:“爷爷一回来,家里就是他最大,除非您过去还能压他一筹,否则上至老爹,下至我,全都得看他的眼色!长公主您是不知道他今天回来说的话有多气人,一张口就是……”
东阳长公主不由自主地被越千秋生拉硬拽往外走,恰是又好气又好笑。尤其是听到越老太爷竟然要让越千秋抢在小胖子前头娶媳妇,她这心情就甭提多微妙了。
虽说一边是侄儿,一边应该算是徒孙;一边是她亲手托人送进宫去的皇子,一边却是疑似萧乐乐的儿子或侄儿,可她的心情,却不知不觉更加偏向越千秋。也许是因为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也许是因为那小胖子的改好也是因为越千秋的潜移默化,总之,她的心早偏了!
既然要去越府,东阳长公主自然不能如刚刚那样不知道在凭吊谁似的一身素服,当下便先回了房,留着越千秋在门口等候。而之前不知道避到哪里去的桑紫,这会儿也现了身。
她却没有跟进屋子去服侍东阳长公主更衣,而是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伺候,自己则是留在门外和越千秋说话。
“今天多亏了九公子你来,这些日子长公主一直心情郁郁,就连少夫人和孩子们想尽了办法,都没办法让她欢颜,倒是九公子你一出现,长公主就开了怀。”见越千秋但笑不语,桑紫也不想打听越千秋是怎么逗东阳长公主开心的,随即瞥了瞥那紧闭的大门。
“当年旧事一直都压在长公主心里,就连少爷那边她也从来不提,久而久之,心头就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如今总算是能除掉了。如果可以,九公子日后有时间的话,不妨多陪一陪长公主。你和少爷不一样,少爷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建功立业的心思太重。”
“是啊是啊,我这人平生的志愿就是当个富贵闲人,师父嫌弃的那种生活,就是我喜欢的那种生活!”越千秋笑得阳光灿烂,丝毫不带任何勉强,“再说了,别看我年纪小,在生死之间冒险的日子,我也已经过够了!平安就是福嘛!”
“是啊,平安是福……”桑紫悠悠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想道,这个简简单单的道理,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已经悟透,可天底下还有多少人在那泥潭里摸爬滚打却出不来?如严诩越小四这样的,纯粹是雄心壮志想要为这天下做一点事,可有多少人只是为名为利?
她正由此心生怅惘,冷不丁旁边飘来了越千秋的一句话:“桑姨,我想问你一件事,长公主和爷爷查没查到,当初我死里逃生的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萧乐乐到底为什么会来大吴,谁追杀的她?”
如果是别人问这问题,桑紫还会认为,对方在隐隐质疑当年那桩事情背后是否有己方的推手,可越千秋当初斩钉截铁地在皇帝面前断言越老太爷绝不可能放火,这件事已经被皇帝当成一件值得夸赞的趣闻说给东阳长公主听了,所以她自然不至于误解。
她盯着越千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低声说道:“长公主创建玄龙司之后,我一直跟从左右,很多事情,确实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自从发现所谓的萧夫人就是北燕皇后,长公主就背上了很重的包袱,生怕自己手掌玄龙司之后会被她利用。所以……”
“长公主是一度动过铲除萧乐乐的心思。只可惜,玄龙司只不过是初建,能耐不够,根本不是萧乐乐的对手,毕竟,人家在还是王妃的时候就和秋狩司暗通款曲,后来更是形同秋狩司的太上皇,在北燕根本动她不得。而到了她死遁踏上金陵的时候……”
见越千秋听得全神贯注,几乎目不转睛,桑紫忍不住笑了笑说:“那会儿秋狩司在大吴的那些人简直是疯了,个个前赴后继,舍生忘死,我们根本就忙不过来,就连你家影叔也过来帮了一阵子忙。所以,压根就没发现她人到了,更谈不上有人追杀萧乐乐,就不要提那场莫名其妙的火了。我知道这话你恐怕很难相信……”
“不,桑姨说的话,我信。”越千秋摇摇头打断了桑紫的话,随即突然抱手枕着脑袋,不太正经地说,“说实话,就因为背上那个纹身就说我身上流着萧家的血脉,其实我是不大相信的。桑姨你这话,算是解开了我心底一个挺大的疑窦,谢谢你啦!”
见越千秋笑得真情洋溢,桑紫哪怕这会儿着实有些分辨不清他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她最终只是苦笑了一声。不多时,屋子大门咿呀一声悄然打开,东阳长公主一面轻轻压着衣襟,一面出来,完全没瞧见身后那个小丫头一脸敬畏的偷瞟目光。
“走吧,去越府!千秋你放心,那越老头若是想拉郎配,先问过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