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等了许久,两个时辰不止,始终没有等到童贯出门来。
吴泽长叹一口气,几步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抬手敲打房门。若是放在平时,吴泽不然不会做出这种忤逆无礼的动作。却是此时,吴泽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想在试一试。
房门敲了许久,没有丝毫回音,想来门内的童贯大概也知晓吴泽敲门的含义。
吴泽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了:“太师,小的也有一身的武艺,也有厮杀的胆气。府中也还能点出三四十号护卫。我等护着太师出门去,即便那李邦彦在门外留了眼线,兴许也能逃得一遭。太师何必留在这里等那李邦彦上门欺辱?”
门内依旧没有丝毫声响,不知是童贯睡着了听不见,还是童贯听见了也不回话。
“太师,小的自从杭州开始随在太师身边,而今也有十多年,家中老父老母,兄弟姐妹,皆受了太师照拂恩德。此时该是小的用命的时候,小的便是死也愿意了。太师,随小的走吧,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吴泽心中急切非常,这般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那李邦彦便是进宫面圣,一番构陷之后,回头领人前来,也是足够足够了。
书房之内,依旧没有声响。
童贯不言不语,却是宅院前头传来了喝骂之声,虽然听不真切,却是也能知道大门之处起了冲突。
李邦彦来了。
吴泽猛一跺脚,一脸遗憾之色,口中大呼:“太师,小的走了,留此一命,再救太师!”
吴泽说完话语,转身就往中院而去。
中院之中,正有十几个大汉提刀聚集。吴泽呼喊一句:“随我走,往后门先出去。”
十几个汉子本还准备到前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来童府闹事。此时听得吴泽话,皆是愣在当场。
“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吴泽又是一声呼喊,随后迈腿便往一边长廊而去。
十几个汉子回过神来,急忙相随。
李邦彦当真来了,带着两三百号军汉,如狼似虎冲进童贯宅邸之内,门口七八个守门的汉子皆被刀兵围在一旁,也有人上前去绑。
童贯一个太监,便也算孑然一身,府内只有一些护卫与小厮,几个侍女厨娘。其中两个侍女还是赵佶所赐。
却是连这些侍女厨娘都被绑缚在地。
童贯打开书房之门,自己慢慢走出来。
左右军汉并未上前,而是围在当场,李邦彦从人群而出,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也有几分讥讽之色。
“童太师,本相奉御诏,前来拿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太监下御史台问罪。”李邦彦扬起头,便是一种极为解气的感觉。头前还被童贯辱骂一顿,此时立刻就出气了,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事情比这种情形更让人舒爽。
“不知陛下给某定了一个什么罪名?”童贯开口问道。
“哈哈。。。什么罪名?叛国通敌如何?惑乱宫闱如何?横征暴敛如何?卖官鬻爵如何?贪财好色如何?童太师选一个?”李邦彦此时已然显得有些意气风发,要说捉拿一个罪臣,本也不用李邦彦亲自跑一趟。却是李邦彦就有这闲心,蔡京那里跑一趟,童贯这里又跑一趟。
兴许这位李相公还比较享受把昔日高高在上之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兴许李相公只是觉得两位昔日过于尊贵,自己亲自走一趟方显得郑重,谁又知道呢?
童贯闻言一笑:“哈哈。。。贪财好色这个罪名好,若是某真能选,便选这个罪名。”
不料李邦彦却是又道:“太师还真的自己选了?怕是也由不得童太师,不过本相作主,便把这条给太师加上去就是了。”
童贯闻言一哂,双目微闭。屈辱童贯是受得住的,年轻之时什么样的屈辱也是受过,亲手割下自己二十岁的子孙根,童贯也做得出来,便还有什么受不住。
李邦彦抬手示意左右,军汉门上前去绑,童贯便任由人摆布,手臂被反到后背疼痛难忍,却是童贯也只是微微咬牙。
忽然后院之外传来几声厮杀嚎叫,李邦彦闻言一惊,口中连忙道:“怕是还有反贼逃脱,快快去追!”
无数军汉直往后院寻去,这诺大的童府,无人带路,便是后门都要寻上一会。
待得众人出得后门,十几个包抄到后门处的军汉已然大半都倒在血泊之中。那吴泽说自己一身武艺,果然不假。比当初为护卫头领的柯军,高明不少,童贯自从见识了真正的武人,便也能自己看得准高低。却是那柯军,已然死在了西北军阵之前。
吴泽杀出童府后门,却是并没有出城而去,十几号人,已然淹没在了东京百万人之中。吴泽与童贯的告别之语,显然也不是作假,吴泽便是还要谋划着如何救童贯一条性命。即便是面对无数开封府的衙差四处搜查擒拿,便也躲在这百万人群之中不曾逃跑。
童贯被拿的消息,也通过吴泽往北传递出去。
滑州城头。
盖毅终于上了城头,却是头顶血流不止,铁盔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块不小的鹅卵石从城头扔下,砸在了这个汉子的铁盔之上,砸得铁盔火星四溅,便是把铁盔也砸飞了出去。
也砸得盖毅昏昏蒙蒙,便是昏懵之间,盖毅依旧攀上了城头,霸烈枪法伴随着铁枪到处乱舞,便是如此舞出了一片天地。
身后的几百西军汉子源源不断从这个缺口攀爬而上,这城池想来是守不得多久了。
鲜血从盖毅的头顶流入眼睛之中,视线里皆是一片血红。
停住手中乱舞的长枪,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去擦双眼。
擦着擦着,只感觉身体越发的沉重,终于轰然倒地。
左右军汉连忙来扶,把盖毅扶到城垛下瘫坐,便是也怕被蜂拥而上的军汉来回踩踏。
盖毅便是如此歪倒在城垛之旁,军汉们也来不及多管,已然奋勇厮杀而去。
曹定想要飞黄腾达的忠心,终究还是灰飞烟灭,再一次兵败山倒,曹定显然经验十足,城门被从里面打开的时候,曹定并未往城中逃去,而是往远处没有敌人的城墙飞奔。跑得足够远了,一身血迹的曹定便也躺在地上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