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黑幕笼罩的雨夜,让银白的长剑更显凛冽与杀气腾腾。

乐珂被猝不及防的杀机吓得脑子一瞬间当机,浑身发怵,忘记了动弹。

缠绕在唇齿间的命字还未脱口而出,一根秀气细长的毛笔从她的发间穿过,将发尾卷起一抹弧度,继而与长剑相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毛笔分裂成两截,坠落在地,长剑也因这冲击力从乐珂的命门出偏离而过,钉在了她身后的梁木上。

一波三折的变故让室内变得安静无比,好一会儿,才响起声音在屋内回荡。

“我的天,吓死我了。”

乐珂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直舒气,伸手拢了拢对刚才被带起的发丝,下意识扭头看向宋止。

只见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案几前,而此时他正垂着一只手在宽大的袖袍内,另一只放在桌面上的手已空空如也。

显而易见,刚才那只毛笔是宋止飞掷而来的。

“是延之的不是,让乐姑娘受惊了。”

烛火顺着疾风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仅几步之遥,乐珂也没能看清宋止脸上的神色。

可只是听着宋止温润缱绻的声音,她就没由来的觉得安定,慌乱不安的心跳,也逐渐恢复正常。

思索了片刻,她挪到他身旁轻声开口道。

“吕太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唱一出闹贼的戏,不仅是打算强行给我们安罪名,还打算将计就计,用刚才那柄剑杀人灭口来收我们命的?”

“恰如乐姑娘所言。”

宋止浅浅笑了一下,忽地抬起手,一根骨节分明的指竖在唇边,比了嘘的手势,随后又指了指屋外。

乐珂立即噤声,极为认真的竖着耳朵尖听外面的动作。

骤雨透过屋檐拍打在长廊上,发出急促的滴滴答答声。

在这雨声中,隐隐约约还藏着异样的声音,像是有好几双脚在极为细微的挪动。

乐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听力竟然有如此的好,还能察觉到被瓢泼大雨所遮住的脚步声。

她侧过头,怕贸然出声坏了事,只睁大了眼,用意境传达宋止。

是有人在靠近吗?

虽未有任何音节吐露,此时却无声胜有声,她与宋止,像无形之间拥有了某种极为亲密的默契。

宋止也轻微眨了下眼睫,在悄然回应她的询问。

纵然情况似乎十分紧急,乐珂在瞧见宋止气定神闲的模样后,没忍住笑弯了眼睛,清亮的月牙里,缀着细碎的星光点点。

她压着嗓子张了张嘴,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时,却见宋止突然从被墨台下抽出一张素笺,往茶水桌上的烛台掷去。

轻飘飘的纸碰上火苗,竟没有燃起,反而出人意料的扑灭了火光,室内顿时陷入极端的黑暗。

乐珂是有点儿怕黑的,因她从小到大总是经常性的做噩梦,被惊醒时卧室通常是一片昏暗,她便会感到有些恐惧。

因此她向来更喜欢有光亮的地方,哪怕睡觉时,也喜欢开着灯,安然入睡。

此时骤然变得黑漆漆的室内,与屋外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双重夹击。

顿时让乐珂心底恐惧上涌,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别怕,延之必会护乐姑娘周全。”

宋止并不知晓,只是在察觉到她的细微异样后,只当她是害怕已站在门外的人。

即使不合时宜,他也仍是温温柔柔的凑近了乐珂的耳边安抚了一句。

几乎微不可闻的耳语,宛若情人间的呢喃,带着浅浅的温热气息。

乐珂感觉此刻自己的耳朵像极了姜星星家养的萨摩耶,耳朵尖儿不由自主的微颤。

“嘭”

大门被蛮横撞开,数把剑朝着她与宋止直直刺来。

借着屋外极为暗淡的夜光,乐珂勉强看清来人是几个身着夜行衣打扮的人。

一点儿也不像被吕太守的人追着狼狈逃窜的模样,反倒精气十足,神情漠然。

寒光似的剑没有多余的花架势,招招伤人,式式致命,只想快速了当的取人首级。

乐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子柔劲推到了梁木后边掩藏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听了几秒外边的动静,悄悄探出一颗脑袋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室内在挤进几个外人以后,顺然变得狭小,宋止被围在中央。

她瞧见宋止不知用了什么身法,迅速夺走其中一人的长剑,当作自己的武器,与其他人厮杀在一起。

原本神色冷峻的夜行衣人,全都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全都死死盯着宋止瞧。

衣诀飘飞间,这几人脸上的情绪还未来得及褪去,就已一命呜呼,脸上的表情被永久定格。

宋止随之停下了动作,身上的月牙色长衫依旧干干净净,还持在手中的长剑却滴答淌着血。

这是乐珂第二次亲眼目睹活人不过几瞬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而这距离上一次瞧见不过不到两天的时间,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惊惶失措。

以至于因为什么,她自己一时间也说不清。

“乐姑娘,还请先跟随我走。”

宋止瞧着尸体沉思了几秒,又瞥了眼屋外密雨连天的黑暗,随后捡起一把长剑,递与了乐珂。

乐珂双手死死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剑,心也随着猛地一沉。

宋止经过昨夜很显然知晓她并不会武,却还是将给了她一把剑,怕是危险并未解除,甚至接下来还会更凶险,连宋止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完完整整的护她周全。

“乐姑娘别多想,延之将剑给予你是希望你拿着它能多点儿勇气。这世道早已不太平,我的身后豺狼比比皆是,身前也是条还窥不见天日的穷途末路,也许将来某一天,我未必能再护你周全,而到了那时,我希望乐姑娘能学会自己拿起剑,比起我,我相信你更需要的是来源于自身所给予的心安感。”

瞧见她脸骤然变得煞白,却仍旧强装镇静的模样,宋止难得的一番长话。

语调缓缓,不疾不徐,如黑暗里的清风徐来。

乐珂抬眼望去,撞进宋止的眼,满是温润淡然。忽的有些心跳失衡,又有些微酸难过。

宋止的话意有所指,仿佛他知晓前路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却从未惧过一分,动摇过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