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林雨泽下了山,东望了一眼,没有打算继续前行,转而绕山而走,准备西行回去。

在他往回之时,那座火山已经彻底爆发,从中冒出的黑烟已经遮天蔽日,将整座山都遮蔽在其中。

那名为武安的男人会怎么样,林雨泽不知。他原想从其口中问出更多事情,但那人不走,他也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林雨泽心事重重。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他是有七八分相信的,因为那人是他见过唯一会说普通话的人,虽然口音生涩,但可以用来此地几百年来解释。

自己真的无回去了吗?这世界真的可能会迅速地迎来终结吗?一路上,林雨泽无数次问自己这两个问题,不停地回忆那武安所说话的细节。

关于妖兽进攻所形成的妖潮,林雨泽是听均余说过的。在每次妖潮之前,都会有小股妖兽出现,这时城外的百姓就会迁居城内,做好抵抗妖兽的准备。有钱人家,每每都会早早搬家,以免受害。而穷苦百姓,抛弃了城外家园,进城后便无片瓦遮身。故穷如均余他们村庄的人都是在最后迫不得已的时候方才进城。

这个世界的存亡与否,取决于是否能抵挡住这次妖潮的进攻。按那人说法,只要成功了,这世界的时间之轮将会继续向前转动。

林雨泽没有见过妖潮,不知道它的规模有多恐怖,不知道那高到骇人的咸阳城墙是否能抵挡得住。他只能苦笑,苦笑自己刚莫名其妙地来到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面临终结。

他又用了一旬的时间,回到了白衣女子所居住的山上,登上山,见那白衣女子正坐在亭子中看雪发呆,没有再一直望着那座远山。她转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衣衫褴褛的林雨泽,面无表情,眼中古井无波,没有惊喜,也没有厌恶之情,好像早就知道林雨泽会回来一般。

林雨泽站在亭外,肩上的瑞雪一跃而下,跑到了白衣女子怀中。

白衣女子淡淡笑着,抚摸着瑞雪。

林雨泽微笑道:“东边什么都没有。”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林雨泽又问:“你知道妖潮吗?”

白衣女子再次点头。

林雨泽再问:“到时这里也会很危险吧,你要和我一直去咸阳吗?”

白衣子女摇了摇头,林雨泽的邀请让她觉得意外,但也没有更多表示。

林雨泽转头望向那座远山,问道:“是因为那座山吗?”

白衣女子顺着林雨泽视线望去,没有回答。

林雨泽叹了口气,感叹这女人的惜字如金。

他和白衣女子告了别。临行时,白衣女子视线直直地看着他,这让林雨泽最后问了一句:“真的不走吗?”

回答他的依然是只是摇头。

林雨泽觉得无奈,读不懂这女人的情绪,带着瑞雪转身离开了。或许,可以在妖潮来临之时再来找她,届时她或许会同意离开。

相比深入瘴气弥漫的地区,回去的路程要轻松许多。不仅是空气变得适宜呼吸,妖兽也减少、变弱了,普通的猎物也开始出现,让林雨泽不再每天吃着重口味的妖兽,虽然有些妖兽的味道的确不错。

当他回到待过两个月的熟悉村庄,推门而入,见到均余夫妇时,均余兴奋地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大叫道:“你终于回来了啊,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林雨泽笑着拍了拍均余的肩膀,又与均余的妻子王淑问候过。他很高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人高兴他回来便是他最高兴的地方,有人等待他回来的地方就是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均余让王淑去准备了酒菜,两人开始对饮。古人的酿造技术有限,酒水度数很低,但林雨泽却喝得很上头。用不是很通畅的语言,讲述在山林深处的遭遇。两人喝到深夜,林雨泽不知觉间便趴在几上睡着了,一夜酣睡,待到醒来时已是天明,身上盖着被子。他身后是床榻所在,均余夫妇正在语言,所讲之事与赋税、钱财有关,王淑哀叹连连,怨丈夫昨夜吃了太多酒肉,为余下日子的生计发愁。

林雨泽咳嗽了一声,坐起身子。

均余忙示意妻子闭嘴,对林雨泽笑道:“林兄,你醒了。昨夜睡得可好?有无冻着?”

林雨泽笑道:“睡得甚好。”起身拿起自己带回来的一个包裹,说,“均余哥,想让你再陪我去咸阳城一趟。”

“去咸阳城?可以啊,不过去干吗呢?”

“去卖东西。”林雨泽说,解开了包裹,露出了一大堆奇花异果。原来他从在火山那里时便一路搜索回来,在路上见到奇花异果就往包裹里放。等回到村庄时,已经是满满一包。他觉得这些山林深处的东西能卖不少钱,之前那两颗白色果实就让他意识到这些植物的珍贵之处。

均余夫妻兴奋不已,仿佛见到一座小金山。当天,早已拮据的均余便和林雨泽一起进了城,寻到那家药铺。林雨泽上次携带珍贵果实而来询价,店中伙计对其印象深刻,故看见在包裹药材,直接叫来了店主。

店主瞥了一眼包裹内的东西,脸上表情又惊又喜,把林雨泽两人迎到了二楼室内说话。他把包裹内的东西拿出,放在了案上,将其分为了四堆,然后解释说:“这堆是有益的草药,这堆是毒药,这堆只是普通花草,而最后这堆我也不太清楚。”

均余尽量帮林雨泽解释店主的话,林雨泽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价格呢?”

店主伸出三根手指,道:“实诚价,金三十镒。”

林雨泽皱眉问:“上次那一颗果实二十金?”

店主笑道:“那果实可非同一般。这些药材虽多,产地深入迷瘴,但品质却不相当。这堆药材中,最珍贵的也莫过于这几颗蓝蛇水莓果了,其他的药材加起来也没有这几颗多。”店主拿起一颗串草药,草药之上结着六颗蓝色的小如豌豆的果实。

均余又尽量解释了一下,林雨泽点了点头,也不是太在意这钱财。三十金已足够多,在来的路上,他就询问了均余钱财、田产之事,确定了这些钱足够他们在城中置办住宅。

敲定价格,店主便将药材与毒药收起,喊来了帐房先生,从库中取出足额金给了林雨泽。

卖了草药,林雨泽与均余找了家客栈住下。在客栈之中,拿出了一半的金递给均余。均余只取了一金,多的不受。几番推辞之下,林雨泽说让其买房子,好在妖潮来临之前一起搬入城内,均余才勉强收下,而且只是说代林雨泽购买,而非买来给自己。

林雨泽无所谓,这些钱财与救命之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如果自己想要钱,进山采药便是。

是夜,两人在城中住宿歇息不提。隔天,又于去市集采购,买了好些酒水、食材、衣服布料,东西太多后又买了一辆马车,最后在一个摊子上看见了几卷竹简,古人书籍价格相当之高,林雨泽咬咬牙买了下,打算用来自己学习识字之用。小篆字体与简体字相差颇大,若不学习,他几乎与文盲无异。

将马车满载之后,两人便坐着马车回家。相比来时走路,回去时盘着腿坐在马上车,一边看雪景,一边手嘴并用比划着聊天可要悠闲许多。

均余可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购物过,看着满满一车货物让他乐得合不扰嘴。

两人聊到赋税增加之事,均余叹气说,是妖潮即将到来,城中备战需要,百姓们也都理解。至于妖潮什么时候到,这是大家都疑惑的事。按以往来说,早应该到了,今年却快到年末了却都未曾出现。

林雨泽决定在明年雪化之后,如果妖潮还没至,他就再进山一趟,寻些药材来卖。

想到妖潮,如果只是他一路上遇见的那种程度的妖兽,他觉得咸阳城可以守下。但就怕那无法深入的瘴气之后,会存在着让人难以抵挡的强悍妖兽。

回到家中,王淑听说卖了三十金,看着满车货物欣喜无比。均余责怪妻子昨日吝啬酒肉,王淑觉得羞愧,红着脸给林雨泽道歉。林雨泽赶紧阻止,说与均余如兄弟般,嫂子不用如此。

吃过晚饭,林雨泽带着竹简去村中找了唯一一个识字的驼背老先生,给了他一镒金子,让其教自己读书。

那驼背老先生只说给得太多太多,坚持不受。林雨泽把金往其屋中丢去,一溜烟地跑回了家,也懒得和其推来推去,隔几天去他那学字与说话便是。

之后,林雨泽在这村庄平静地过了三个月,包括过年的时候。村中有半数人已离开进城,因为进的越晚,找到合适住所的机会越小,价格也就越昂贵。留下的多半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也有留恋乡土的,那驼背老先生便是,他早年教书积攒下不少钱财,城中也有念情学生愿意收留,他却不愿意离开,似有死在此地之意。

林雨泽问其为何不在妖潮之后再返还,驼背老先生叹气,说他经历过五次妖潮,哪次有此番奇怪的?咸阳城破,他就再无机会回到这故土。林雨泽感叹老人感觉之准。

村庄就那如弹丸般大小,乡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在村中待久了,便也与村中的人熟悉起来。平时见面打招呼,互相帮助,分享伙食,拜年与回访,参与红白喜事,一起酒喝多了。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相见多了,便也如老乡一般,不再见外。村中有一妇人见林雨泽年纪不小,又孤身一人,便开始为其做媒寻媳妇,林雨泽百般推托,见之如见虎,逃窜不已。

这两月间,修行之事林雨泽也未曾落下。识字之后,白衣女子所给丝巾的上文字便可通晓,不必再只是看图意会,修行起来事半功倍,极其顺畅。修炼了两月之后,林雨泽觉得自己对灵气的操控是越发熟稔,如臂使指,不需刻意转运,意识所想,灵气所至。暗叹这灵气运转之法可比钱婆所给之方法要上乘许多倍。

只是每每收功之后,看着黄色丝巾便睹物思人,不知那白衣女子在山中可好,是否又有去那远山涉险。

待到初春,雪化花开之时,林雨泽选了个天晴日子,想进山一趟。只是当天正准备出门之时,却来了一伙衣着锦绣,骑着高头大马之人,为首两男一女最有贵气。这些人惹来了事端,阻止了他的入山计划。这伙人进村庄后拿着幅画四处询问,终于找到了均余家中。

为首一人是一妙龄俏丽姑娘,身着惹眼红装,腰别金鞘短刀,目光犀利,气质高傲。她对着均余问道:“蓝蛇水莓果是你找到的?”

均余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哪敢招惹这群富贵权势人家,只得点了点头,若是撒谎,被叫到药店老板面前对质,可没好果子吃。

红衣姑娘眼光闪烁,惊喜问道:“还有没?”

均余让妻子叫来了林雨泽,林雨泽听后只是摇了摇头。

红衣姑娘不罢休,追问道:“那你们从哪里找来的?”

林雨泽不愿暴露自己实力,撒谎道:“去年进山捕猎时偶然得到的。”

红衣姑娘面露怒色,喝道:“这果实分明只生在迷瘴深处,像你们这样普通人哪能弄到?你竟敢欺骗本姑娘,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勾出来割掉!”

林雨泽眉头一皱,对如此刁蛮无理之人心生厌恶,却又怕给均余夫妇惹麻烦,强压怒火,道:“当真是在山林边缘找到此果实。虽这果实可能如姑娘所说,多生长于山林深处,但难免有意外之事。在山林边缘长一两颗也非不可能。”

红衣姑娘眼睛微眯,半信半疑。

正当林雨泽以为能蒙混过去之时,红衣姑娘身后一华服男子大笑起来:“这位小哥,欺负舍妹不懂事可不好。这蓝蛇水莓果由蓝血蛇用精血所灌溉,长成后喂于破蛋而出的小蛇吃食,小蛇吃食后变得体质强健,生长更快。蓝血蛇靠吸瘴气而活,似山林边缘那稀薄瘴气,蓝血蛇如何能活?故没有蓝血蛇的精血,又何来的蓝蛇水莓果?”

红衣姑娘一听眼前贱农居然敢妄言欺骗自己,心中大怒,喝斥一声,举掌扇向林雨泽脸颊。

林雨泽伸手随意挡住,若非眼前之人是女子,早就还手打飞。

红衣姑娘掌掴不成,怒火更盛,转头求助:“哥,这贱民哪能深入山林,定是哪偷来的果实,与他谈什么?抓起来送官府拷问一番,自然问出果实真正出处。”

华服男子点了点头,笑道:“你若让舍妹打一巴掌消了气,这事倒也好说。可你不识趣,不让打,不吃巴掌就吃只能武夫拳头喽。”他招了招手,身后一名魁梧扈从便走向前,摩擦拳头。

红衣姑娘给扈从让开了道,冷笑着,准备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凄惨挨打。今天没打断此人一根胳膊她是不会罢休的。

林雨泽深叹一口气,只觉这闹剧无聊。任由其先出拳,然后轻松避过,接着一拳打在其腹部,将其打趴在地,痛苦惨叫。

华服男子收起笑容,眯眼道:“看来有点本事。赵义,麻烦你出手吧。”

一名身材不高,却体格壮实的中年男武夫便应声而出,面色凝重,竟直接拔出了刀。

这让华服男子眉头一皱,心想真要如此慎重,竟要用兵器对敌?

那赵义只看了一眼林雨泽的躲避便知其身手绝非普通人,至少是与自己相当的末等修士。即是修行之人,他便不敢怠慢。

林雨泽瞥了一眼赵义,摇了摇头,连拳架都不愿意摆。

赵义见此,心中犹豫不决,害怕是有陷阱。

等了好一会儿,红衣女子不耐烦,喝道:“赵义,你在等什么?快打他!”

赵义被催得无奈,只得大喝一声,将灵气注入大刀,小心向前,斜劈一刀,准备随时变势躲避。虽然他早早做了躲避准备,但林雨泽没有给其机会,他甚至连看都看清林雨泽的出手,就被打飞出去,将房门打破,落在了屋外。

见此状,屋内众人除了均余尽皆惊愕。均余早在两人认识之初就见识过林雨泽一拳打飞如牛般大小的妖兽,又深入山林瘴气深处平安而回,打飞一名武夫自然不在话下。

华服男子对旁边一老一少两名扈从说:“张越,李爷,要不你们试试?”

较年轻的武夫张越跃跃欲试,如此高手不过两招对不住自己。

年长的李爷想了想,点了点头,他并不想上,但家中少主命令不好违背,何况二打一,便觉可以一试。

林雨泽瞥了一眼躲在华服男子身后,穿着白衣,披黑色披风,一直沉默的男人,问道:“你不来?”

红衣姑娘顺着视线看去,发现林雨泽挑衅的竟是自己的大哥,怒道:“小子,你也配我大哥出手?”

那披黑色披风男人笑了笑,摇了摇头。

林雨泽有些失望,叹气道:“也罢。”不等那张越与李爷出手,便已先声夺人。众人只听得两声闷响,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已倒飞出去,林雨泽更是不知何时移到了红衣姑娘前,用手掌轻轻地拍了一下姑娘脸颊,道:“回去吧,这真没你们要的东西。”

红衣姑娘又恼又羞。她自小仗着家世,耀武扬威惯了,哪吃过这样的亏。眼瞪着林雨泽,打不过,又不敢骂。

排行老二的华服男子望向黑色披风男人,用试探的口气询问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