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一话(2 / 2)

也就是說,法尔已经知道他们来到这裡。虽然这並不是相当重要的情报,可是在一直被紧紧监视的情況下也沒办法放宽心情。正当光辉考虑是否将它打下来时

「先不要管它。」

露希小声說道,並且不让艾米儿听到。

「反正那东西除了持续监视之外,並沒有其它能力,而且也用不著现在就把你的力量暴露给对方知道。」

虽然光辉无法生成咒力──也就是魔力。可是和魔术师对峙时反倒能利用这一点,趁对方大意时发动奇袭。

「知道了。」

听完露希的忠告后,光辉点了点头,艾米儿似乎对两个人的对话感到不解

「怎麼了吗?」

便如此向两人发间。露希和光辉只是一同搖头,並異口同声地回答:「沒什麼。」

古今中外,女性购物都要花费相当久的时间──露希也不例外。

当初为了选择光辉身上这件黑色衣服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工夫。虽然在光辉眼裡,每一件衣服看起来都差不多。但照露希的說法,它们在设计上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结果为了挑选这件和另外九件衣服,他们就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

「这次因为预计在五点前结束购物,所以应该不会一直逛下去吧」光辉在心中如此盘算,但这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露希进到一家店后,首先会快速地在店內晃过一圈,並将瞄过的商品记起来。然后再到另一家店扫视一遍商品,並留存在记忆中──就这樣,他们在三十分钟以內逛了六家店。

即使有些匆匆忙忙,光辉还是继绩跟著露希,可是艾米儿的神色卻开始有点不对劲,她的步伐渐渐放慢下来,不久后便气喘吁吁。

「喂!露希!」

光辉突然叫住在前面马不停蹄的露希,而当她转头过来时,一头金色的头发也随之翩然起舞。

「干麼?」

「我买好汗衫后就先回车上去,把大致所需的钱和车钥匙给我。」

一看到光辉的手伸出来,露希的脸当场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为什麼?我也要一起挑你的衣服耶!你不在的话,就不知道尺寸了!」

「我的尺寸和之前买衣服的时候差不多,而且我相信露希的眼光,所以我不在旁边应该也沒关系吧反倒是艾米儿快要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希才注意到艾米儿在光辉的身后喘个不停。

「不、不会我沒事的所所以」

「妳都已经喘成这樣了,怎麼可能沒事呢!而且我也累了,拿来吧!」

光辉将手晃了晃,催促露希把钱和车钥匙交给他。露希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看著光辉,又看向艾米儿

「嗯,好吧」

並有如說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后,便从艾略特的钱包裡抽出一张五十英磅钞票,然后再从胸前口袋取出车钥匙並一起拿给光辉。

「別因为两人独处,就对委託人的女儿做出奇怪的事喔!」

「什麼奇怪的事?」

「呃这个就、就是那个好啦!我先走啰!待会见,要记得让艾米儿好好休息喔!」

露希丟下光辉和艾米儿,自顾自地冲出去並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潮裡,独自朝著第七家店前进。

「卡罗小姐怎麼了吗?」

「不知道,我和她已经认识一年多了,还是不太了解她。」

光辉耸著肩並如此回答。

「请你在这边稍微等一下,我去刚刚那家店真个衣服就回来。」

「好的,请慢走!」

光辉回到刚刚他们出来的那家店,只凭尺寸随意购买几件內衣后,便和艾米儿回到车上。两人待在沒有发动引擎,彷彿陷入沉睡般安靜的车中等著露希回来时,艾米儿便从后座发出声音:

「那个」

「嗯?」

坐在副驾驶座的光辉将头稍微往后转。

「刚才真是谢谢你,让你操心了。」

光辉不太习惯別人向他道谢,所以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能用平常跟姊姊說话的口气「喔」了一声,点了点头后就把头转回前方。一看到光辉做出这种反应,艾米儿不由得浅浅一笑並告诉他:

「其实我到两年前为止,都一直臥病在床喔!」

光辉稍微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

「喔也对,妳看起来那麼柔弱,会有这种经历也不奇怪。」

艾米儿很吃惊似地瞪大双眼,随后便露出微笑。

「星之宮先生是个很坦率的人呢!」

「早上也有人对我这麼說。不好意思,我的个性上似乎就是不会說谎的樣子。」

「但听到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也会让我不开心呢!」

光辉觉得自己似乎能夠理解。以前他因为无法学习阴阳术而感到沮丧时,御影都会拼命鼓励他,不过有时候反而让他感到相当厌烦。

「我的体质天生就很虛弱──刚懂事时,只要一走路就会发燒晕倒。虽然我刚才說要为两位带路时好像一副稀松平常的樣子,其实我两年前才第一次踏出家门。开始上学后,朋友常常邀我一起逛街,所以才对这一带的店比较熟悉──那也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

「不过,我们现在正是因为妳的介绍才来到这裡,时间长短並不是问题。」

光辉若无其事地如此說著,於是艾米儿又高兴地露出笑容,並带著捉弄的语气问道:

「有沒有人說过星之宮先生很溫柔呢?」

「我姊姊說过几次,露希则說:『你和溫柔这两个字完全无缘』。」

「她一定是掩饰自己的害羞」

「不,应该是真的。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感情真是差到极点了。那时候被她罵了不知道多少次,或许因为这樣,我才下意识地觉得不用对她太溫柔吧」

「原来如此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艾米儿一脸相当意外地如此附和。

「这樣也不错,就算沒什麼体力,至少现在也可以到外面散步了。」

一听完光辉这句话,艾米儿则是「对呀」她笑著应对。

「我能像现在这樣出门,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的功劳。」

「父亲大人的功劳?」

光辉又重覆說了一次,於是艾米儿相当骄傲地点了点头。

「是的。大約两年前,刚好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我发了高燒並臥病在床对我来說,发燒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当时我的身体就好像全身著火一般,让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我不晓得自己的身体为什麼会这麼脆弱,就连从我出生以来便一直为我看诊的医生也完全束手无策那时他只为我注射舒缓痛苦的退燒药和点滴,按著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

「大概持续三天之后,先前为我放下台面上与私底下两方面的工作,並且一直陪在我身旁的父亲大人都突然出门到某个地方去了。虽然当时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不过我还是感觉得到父亲大人是否陪在我身边。当我全身彷彿遭受火刑的高燒肆虐而呻吟时,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燃燒殆尽,因此整个人陷入极度不安时,父亲大人又不在身边。除了不安,又再加上一层更深的不安,让我的精神和身体都到达极限」

「艾米儿,妳今年几歲?」

光辉突然感到相当好奇,所以才提出这个问题。

「我十四歲,再不久就要十五歲了。」

「十四歲两年前的话,就是十二歲」

光辉回想起自己在那个年纪时所过的生活。由於自己苦於无法形成咒力,因此对一切都感到烦躁不安,而且非常痛苦。那时的自己还有母亲和姊姊相陪,这两位血亲成为自己唯一的心灵支柱,正因为身边有她们的陪伴,自己才有办法撐过那段日子。当时的痛苦,对现在已经体会过更深沉痛苦的光辉而言已经不算什麼;但对当时的自己而言,若說那份痛苦让他感到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对艾米儿而言,身为当时唯一支柱的父亲突然从身旁消失──那一定是一种自己无法体会的不安。

「抱歉,打断妳的话。然后妳的父亲怎麼了?」

「按著大約十天,我都在发燒所带来的痛苦中渡过。在最后一段时间裡,与其說意识模糊,我早就已经失去意识了。不过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我恢复意识並清醒过来。一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当时那种溫暖的感受──父亲溫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我的手。后来听人家說,父亲当时餵我吃下以鍊金术制成的灵药,父亲大人离开我的身边就是为了制造灵药」

「原来如此」

「服用灵药之后,我的体力迅速回复。不只如此,我甚至恢复到可以开始上学的健康身体。因为先前长久臥病在床的缘故,所以我的基础体力仍然不夠不过总有一天,我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樣运动不,我一定要完成这个愿望!因为这就是我现在生活的意义!」

「希望妳的愿望能夠实现。」

对著意志坚定的艾米儿,光辉說出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鼓励別人的话。艾米儿很有精神地回应一声「嗯!」让光辉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话說回来,能夠让徘徊於生死边缘的人恢复健康的药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那种药该不会是万灵药吧?」

传說中的万灵药是由鍊金术提炼出来的仙乐,据說能让上了年纪的人返老还童、身体有部分缺陷的人重获健康,甚至能让化成白骨的死者重新取回**是种能让人永保年轻的传說仙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现在也开始学习鍊金术,所以也听过万灵药的传闻。不过,我觉得自己当初服下的药並沒有传說中的效果,若效果真的跟传闻中一樣的话,我应该早就成为超越死亡的人类了。」

「換句话說,就不会因为体力不足而气喘如牛了?」

「啊星之宮先生,你好过分喔!」

一看见艾米儿鼓起脸颊的模樣,光辉则边笑边說:

「嗯,叫我光辉就好了。」

艾米儿突然恢复原来的神情並「咦?」了一声。

「星之宮这个姓应该不好唸吧?所以叫我光辉就好了。」

「我知道了,光辉应该沒唸错吧?」

艾米儿低著头並将他的名字唸了一遍,光辉听完后便点了点头。

「那麼,光辉这次換你說說自己的故事了。」

「我的故事?」

「是的。光辉应该是日本人吧?请告诉我为什麼要来英国的原因,以及现在正在学习的魔术,好吗?」

「下次吧。」

「咦~~!?听了人家那麼多故事,卻不提自己的事情,这樣太奸诈了!」

会听妳的故事,也是因为妳自己滔滔不絕地讲个不停──这个念头闪过光辉心中,不过听完故事已是既定事实,所以他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我沒有說不提吧?我刚刚是說下次,总之现在不行。」

「为什麼呢?」

「因为露希回来了。」

当这句话說完的同时,驾驶座的门便响起一阵敲门声,只见露希双手各捧著两个纸袋站在门前,看来她並沒有办法自行开门的樣子。光辉的脸上浮现出一副「真受不了妳」的表情,便伸手为她打开驾驶座的门。

露希将身体挤进微微打开的缝隙,並钻进车子。

「妳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我先暂时準备三天份的衣服啰!」

不晓得她到底是找到自己喜欢的衣服,还是能用別人的钱买衣服这件事让她感到相当愉快──总之露希的心情非常愉悅。露希将行李放在后座空著的位置上之后,便看著艾米儿的脸並开口关心:

「艾米儿,很抱歉刚才沒有发现妳不舒服身体好一点了吗?」

「是的已经沒问题了。因为我的体力比一般人差,所以刚刚只是有点累而已。」

「是吗?那就好不过,妳和他在一起不会无聊吗?」

「不会光辉听我說了很多话,所以和他在一起一点都不会无聊喔!」

「光辉?」

露希的笑容瞬间冻结,並维持僵住的表情把脸转向一旁。

「光辉~~」

「呃」

一听到露希模仿艾米儿不标準的发音,光辉马上坐直身子。

「给我一个解释。」

露希简洁地问道,光辉的背脊卻不可思议地流过一股轻轻的寒意。

「我只是觉得『星之宮』这个发音对她来說有点困难,所以请她叫我光辉而已」

「原来如此,你的姓氏确实不太好唸呢!」

露希冰冷的表情旋即溶化,並重新坐回驾驶座,光辉则似乎躲过一场危机似地偷偷松了一口气。

「那麼,我们就回宅第啰!」

时刻已近黃昏、日头也已西垂,载著三人的车子便朝宅第驶去。

回到宅第后,露希和光辉两人被一同带到二楼的客房,为他们带路的女仆和初次来访时相同──她似乎被分派到照顾两人生活起居的工作。

女仆站在房前並将门打开。

「请进,这裡是卡罗小姐的房间。」

「我的房间这麼說,妳还另外帮这家伙準备房间吗?」

露希一边轻轻敲著光辉的头,一边问道:

「咦?是的,我们还为贵高徒準备另一间房间,请问怎麼了吗?」

「这樣啊谢谢妳,虽然让妳大费周章地準备,不过我和这家伙睡同一间就行了!」

「咦?」

露希的话让女仆发出略含惊讶的声音。

「我们已经习惯了,光辉,你也觉得一间房间就夠了吧?」

露希转头征询光辉的意见,而光辉则只是「嗯」了一声並点头同意。

「那个这间房间如您所见,只有一张床而已」

「沒关系!我会让这家伙睡沙发的。」

露希走过一脸疑惑的女仆身旁,並坐到房间內唯一的一张床上。

「哇!好软喔~~!和我家的床差好多喔!」

她一边說,一边让身体在床上弹跳。光辉也跟著进房,並将装有衣服的纸袋放在沙发上,按著回头看向仍然一脸疑惑並且僵硬地站在门口的女仆。

「请问」

「呃是的,请问有什麼吩咐?」

她与光辉四目交接后,女仆才终於回过神来。

「还有什麼事吗?」

「啊!真是十分抱歉!晚饭会在七点準备好,到时候还烦请两位移驾至餐厅!小的先告辞了!」

女仆飞快地将自己的话說完之后,便飞也似地退回走廊,並以一种完全不像女仆使用的力道「磅」地一声关上房门,接著走廊上便传来「哒哒哒」的小跑步声。

等到跑步声逐渐远离,光辉便「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絕对被误会了。」

「怎樣啦!你很讨厌和我被看成那种关系吗?」

耳尖的露希听到光辉的呢喃便马上做出反驳。光辉转头一看,她的上半身已经瘫在床上,早就已经开始休息了。

「与其說是讨厌,只是嫌解释很麻烦而已。」

「你管別人怎麼想反正等工作结束后,我们和这一家人就毫无瓜葛了。」

「可是,我和我姊可是会相处一辈子耶!」

「什麼意思?」

光辉将前天晚上和御影之间频道连接的內容不耐烦地讲过一遍,露希听完后便皱著眉头,並以一脸事态严重的表情呢喃道:

「虽然之前我多少就有点感觉,看来光辉姊姊的恋弟情结果然也很严重」

「嗯?妳刚刚說什麼?」

由於露希的声音过於小声,所以光辉重问了一遍。

「沒什麼然后跟她說明理由之后,她接受了吗?」

「完全沒有不管說是为了节省房钱,还是为了轮流警戒,她都不肯接受。」

也就是說,实际的理由跟御影和刚刚那位女仆所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完全沒有任何绮色的成分。

「嗯,跟我想的一樣,如果是你姊一定会有那种反应真是的,你们姊弟这麼暧昧,光听就让人反胃」

「抱歉,最后一句话我沒听清楚耶?」

「我在自言自语,你不用在意不管怎麼樣,似乎还挺麻烦的呢」

「嗯,超级麻烦」

光辉想起当时的疲劳,便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们该怎麼办?」

下午八点过后,光辉用完气氛紧张的晚餐后回到房间,对著吃饱后整个人躺在床上的露希问道。

「怎麼办?你指什麼事?」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用採取行动吗?使役魔好像一直都在监视我们。」

光辉朝窗外看了一眼──外头已一片漆黑,漫天乌云完全遮盖月光,设置在庭院的路灯所发出的人工光線也蒙胧地挤成一团白色──但光辉透过风之精灵的观察,还是能清楚看见潛伏在黑暗之中的使役魔。

「白天时我也說过,就这樣放著它不管吧。就算把它毀掉,我也不认为力量会『反噬』回去──再說,对方应该也能办到缓和『反噬』这种小技俩吧?」

若持续维持一个魔术,就代表魔术和该魔术师之间拥有魔力供给上的连系,假设将使役魔破坏,魔力便会逆流回魔术师身上。倘若那名魔术师经验尚浅或是大意疏忽,将有可能无法缓和掉那股力量;但強如法尔的魔术师,理所当然会有所戒备──露希似乎这麼判断。

「据资料显示,预告信送达的时间一定是凌晨两点,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就慢慢等吧!」

「我了解了。」

光辉点头表示同意。在那之前沒事做的话,十一点过后叫醒御影也比较轻松。

「光辉,我问你」

在光辉发呆並盘算叫醒御影的时间时,露希便向自己搭话,並用两眼直直地注视著自己的眼睛──蓝色的眼眸之中含著平常沒有的认真感。

「你在日本到底发生什麼事了?」

一听完和昨天一模一樣的问题后,光辉也和昨天一樣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但他马上恢复冷靜並开始演戏

「沒什麼我昨天不是說过了吗?」

他用和昨天完全相同的答案回应,结果露希卻微微叹了一口气。

「光辉,我问你我和你认识多久了?」

「多久一年多而已吧?」

「嗯,才一年多而已,不过这一年可是整整一年喔!不管在家裡还是旅行,我们都是一起行动的,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

「」

光辉沉默不语,因为他也清楚自己演得一点都不逼真。

「你从日本回来之后,就变得太过老实,那爱讽刺的习惯也完全不见了。」

「姊姊好像也說过相同的话」光辉一边想著一边回答:

「老实不好吗?」

「那就要看原因是什麼了。如果是因为输给你爸爸那还沒关系,不过从你的个性看来,应该不是那个原因吧?」

的确,那点小挫折並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老实,即使內心承认自己尚未成熟,他还是会继续死要面子,說出一些像是「我还会继续变強」或者「到时候,我一定会让父亲尝到相同的滋味!」之类的话。

「你现在不论說话还是行动都毫无霸气,而你的霸气则来自於那不服输的个性──所以应该发生了一些事,而且那些事让你痛苦不已,並且沉重到可以让你拋棄自己的面子」

「」

光辉哑口无言,他当然清楚自己还沒将日本发生的事整理出头绪;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想要尽量表现出一如往常的态度,也沒有如此成熟的演技足以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他必须在心中整理那段经历,因为姊姊說过:『再怎麼难过,也要自己在心中好好调适一番,让事情告一个段落。』

光辉将脸別开,不敢面对露希,那副态度让露希的表情显得有点悲伤,但光辉並未察觉。可是,那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光辉」

露希的表情突然一转。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正在此时。有如打断露希的台词似的敲门声刚好响起。

「」

光辉默默地站起身並走到门口。露希的眼裡射出阵阵寒光,像是要将他的背影和门后的人一起瞪进去做地。

打开门后,光辉看见负责照顾他们的女仆,她轻轻地向他们点头並表示来意:

「那个小的是来询问两位是否要洗澡」

「对喔,我都忘了」

光辉满脑子想著工作和待会要叫醒姊姊的行程,卻完全忘记洗澡的事情。

「谢谢,我现在就去洗。」

露希立刻面带笑容並走向门口,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表情便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真是印证了『每个女人都是演员』的說法。

露希将装有衣服的纸袋拿在手上,绕过光辉並站在女仆的身旁。

「我先去洗啰在我回来之前,记得別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喔!」

「好啦」

光辉将在整座宅第周边巡逻的风之精灵送回星幽界,同樣学习过精灵术的露希和御影不同,感应凭依在空间中的精灵对她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

虽然光辉並沒有那个打算,不过还是決定不要惹出多余的麻烦比较好。

「记好喔!只要让我感应到半个精灵,我马上就用刺针打爆你的头!」

虽然每次旅行时,露希都会一再重申並发出警告,她的侧面还是露出一如往常的认真表情。「好啦」光辉如此疲倦地点了点头后,便目送露希离开。

「还有」

正打算返回房间的光辉转过头,並让露希进入自己的视野內,她站在原地並且背对著光辉說道:

「我今天不会再提起刚刚的问题。不过,我下次会再问你喔!」

「」

露希似乎一开始就知道光辉不会回答自己似地,所以她完全沒有停下腳步,身影便消失在走廊深处。

经过沒多久,再度响起一阵敲门声──应该不是露希,虽然她还是会遵守敲门这点小礼节,不过她喜欢洗澡的程度已经超乎常人,所以不可能才洗几十分钟就离开浴室。

光辉下意识地一边检视灵气波动,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同时

(这个感觉是)

就像每个人的指纹都不同一般,灵气或魔力也都因人而異,所以只要感受对方的灵气,就算沒看到对方也能判断对方的身分。

(她有什麼事呢?)

光辉一边思考她登门造访的理由,一边将门打开。

「晚安,光辉。」

站在走廊上的褐发少女──艾米儿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晚上的招呼。

「晚安。」

光辉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礼应对。她应该不是只为打招呼而来的吧?光辉看她一直不肯表明来意,只好由他主动发问:

「有事吗?」

「是这樣的,因为我想听听光辉的故事,所以」

「我的故事?」

光辉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便恍然大悟地想起傍晚在车內的对话。

「呃一定要今天吗?」

「『下次再說』这句话是将約定往后挪的惯用句,而且,或许光辉你们今天就能把工作完成也說不定,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听。」

光辉不太想述說自己以前的事。应该不会有人想主动告诉別人:『自己以前很弱,每天在家裡过著胆颤心惊的生活。』吧

(不过这女孩卻說出不少往事)

我以前身体很虛弱,不过现在的我卻过著很健康的生活──能将这件事說出口,就代表她已经拥有跨越过去障碍的坚強心灵。从这个角度来看,艾米儿在体力上或许不如自己,但她的精神层面卻比自己还更加強韧。

「请问」

光辉再度听到呼喚自己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艾米儿正不安地抬头看著光辉的脸庞。

「对不起我仔细想过之后,才发现光辉只是来这裡工作的,並不一定要說出自己的过去真的很对不起!」

艾米儿低下头赔罪,而面朝地板的脸颊则微微泛红──或许是认为自己对閒谈两句的对象太过得意忘形一事而觉得相当不好意思。光辉也有类似的经验──他在国中时才交到这辈子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朋友;自己很想跟他說话,不过卻完全不懂该怎麼向对方开口或是聊天时该聊些什麼,因此說起话来颠三倒四的,现在的艾米儿就和他当初发现「跟別人說话原来需要很大的勇气」时有相同的感觉。艾米儿曾经說过,她因为身体虛弱的关系,因此直到两年前才第一次离开自己家门一步。或许她也因为沒什麼朋友,所以才会很想和同年龄的人說說话也不一定。

「不好意思打扰您,我先告辞了。」

「啊等一下!」

光辉出声叫住正打算离去的艾米儿。

「我不太会讲话,所以听起来可能会有点无聊。如果妳不介意的话」

「请进。」光辉便如此请她进到房內。

「啊谢谢!」

艾米儿一面微笑回答,一面频频点头並走进房內。

光辉先向艾米儿說明日本是个怎麼樣的地方,以及自己会到这裡修行的原因等等,总之都是有问必答。等到沒有话题可聊的时候,露希也正好回到房间,或许因为刚洗好澡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些红润,不过表情卻是一脸狐疑。

「卡罗小姐,欢迎回来澡洗得还舒服吗?」

露希瞪了光辉一下,但听到艾米儿跟自己讲话的声音后,便马上粉饰自己的表情。

「嗯,真的很舒服呢!光辉,这裡的浴室好棒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用大理石做成的浴缸耶!」

「这樣啊那还不错呢」

「光辉也快去洗澡吧!我等你洗完再去。」

「好,我先去洗啰。」

光辉同意艾米儿的建议之后,便站起来並开始作入浴的準备。

「我先告辞了,谢谢你告诉我这麼精采的故事。」

「嗯,慢走。」

光辉越过肩头向艾米儿道別后,艾米儿便走向门口,她经过露希身旁时,仍然面带笑容地向露希点头致意后才离开房间。

啪咚!当门一关上,光辉的身体便开始发抖──他感到一股让人几乎快冻僵的冰冷杀气,让光辉的全身立刻起满雞皮疙瘩。

「光辉,你们感情不错嘛!」

不晓得为什麼,露希似乎又开始发起脾气。光辉在心裡叹了一口气,问她原因也只得到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光辉只好开始準备換洗衣物並說:

「我去洗澡啰」

露希只是保持沉默,並且完全沒有转头看向光辉。不过光辉本来就不期待她会有所回应,因此直接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后,光辉在房门前祈祷:『但愿露希的脾气已经消了。』

「」

打开门的瞬间,空气中仍然笼罩著一股沉重的气氛,虽然已无阵阵刺骨的杀气,但仍然让人浑身不舒服。露希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虽然沒有睡著,不过双眼紧闭──这应该是表示「不要跟我說话」的意思,但呆呆站著也不是办法,光辉只好坐上沙发,翘起双腳並摸了摸头发,靜靜等待时间流逝。

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这段时间內两人並沒有交谈过只字片语。

光辉瞄了掛在房间牆上的时钟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

(差不多该叫她起床了吧)

在此种烦闷的气氛下,光辉轻轻闭上眼睛,並在心中回想起人在日本的姊姊的灵魂。

《喂!御影,起床了!》

「嗯嗯?」

一听到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星之宮御影立刻睜开眼睛。

(光辉?)

《还真难得,居然才叫一声就起来了,明明那边才七点而已不错嘛!》

(早安,光辉已经七点了喔咦?七点!?)

御影立刻看向放在枕头边的企鹅形鬧钟,上面的时针正指著七点。

「光辉!我昨天說过以后拜託五点叫我起床吧!?」

她不自觉地对著人在英国的光辉大叫。

《我也說过好几次了,拜託妳替準时叫妳起床的人设身处地想一想。》

「呜一听到你这麼說,我也不知道该怎麼回嘴了」

御影再度伸了一次懒腰,並且慢吞吞地起床后,便开始折起棉被。

(话說回来,你们为了赚旅费,应该已经开始找工作了吧?找到工作了吗?)

《嗯,已经找到工作了,现在我和师父已经到委託人的家裡》

听到弟弟情绪低落的声音时,御影的心情便相当紧张,难道又发生事情了吗?

(怎麼了?)

《沒什麼,只不过因为现在师父的心情差到极点,所以待在同一个房间裡就让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御影一听到他们待在同一个房间裡时,心情也差点沉落谷底,不过她努力压下情绪,決定听亲爱的弟弟述說他的烦恼。她一边打开壁櫥,一边将折好的棉被塞进去並问道:

(为什麼?你是不是做了一些让你师父不高兴的事呢?)

《嗯我大概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不晓得为什麼那樣会让她的心情变糟。》

(是什麼原因?)

御影关上壁櫥的纸门后,按著打开衣柜並从裡面取出以红色为基调的红叶学国制服。

《那个简单地說,我在师父洗澡的时候和突然来房间拜访的委託人的女儿聊天.结果师父回来之后心情当场变差,然后情形就演变到现在这樣真是莫名其妙》

御影瞬间停下脫掉睡衣的动作,因为从光辉的话裡推敲出来的事实让她吓了一跳──该不会光辉的师父对他?

(光辉,你真的不知道你师父心情变坏的原因吗?)

《嗯,完全不知道。》

弟弟不加思索地如此回答,声音听起来並不像演戏。

(光辉)

《嗯?》

(姊姊我从来都沒有像现在这麼放心过呢!)

《是喔》

御影露出笑容,如果让光辉看到这道笑容,他一定会从这有如小恶魔般的微笑中感受到和平时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诡異气息,御影又继续換起衣服。

《姊,妳知道师父为什麼会生气吗?》

(不知道耶,抱歉姊姊我也完全沒有头绪)

御影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歉疚,光辉只好失望地喃喃說:《好吧。》

(既然如此,只好让时间解決一切了。在她气消之前,光辉最好还是不要跟她說话。)

《还是只能这樣吗?》

御影此时的直觉比平常敏銳数倍,她连光辉语气上的细微差異都沒放过。

(还是只能之前也发生过好几次吗?)

《嗯她常常这樣》

(那你平常只能看她的脸色啰按著会怎麼樣?)

《过了一段时间后,她便会主动开口說话,然后疙瘩就会自然消失。》

(那就不要理她。)

《什麼?》

这句话完全不像姊姊平常会說的话,因此让弟弟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其实御影也认为不用做到这麼无情,但既然话已经說出口就沒办法收回了。事到如今,只好随便找个理由逼光辉实行,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弟弟被狐狸精骗走。

(都是因为你平常习惯轻易原谅她,她才会常常生气──所以你试看看,就算她主动开口,也都不要理会她一阵子,这樣一来,她应该会多少有点收敛。)

《不,这樣一定会让情況更加恶化》

(不不你现在一定要这麼做!你也不喜欢她常常这樣生气,然后两个人的气氛一直捣僵吧?)

《嗯,也对。》

(所以就算她主动开口,你也要暂时不理她。只要让她知道你不会永远一笑置之,这樣一定就能解決问题了!我认为她生气的次数应该也会越来越少。)

《真的吗?》

光辉发出含有強烈怀疑语气的声音。

(真的啦:你就相信姊姊一次话說回来,你的意思是能夠五天不理姊姊,但是不能不理你的师父吗?)

《妳还在记恨喔?》

(当然!姊姊我的心灵在那时候受到不小的创伤喔!你都敢不理自己的姊姊了,难道不敢不理你的师父吗?)

御影的语气越来越奇怪,光辉只能《唉~~》地重重叹了一口气並說:

《好啦反正我先试试看吧》

他說出口了──到了这个地步,光辉也豁出去了。那道回答让御影暗自窃喜並說:

(嗯,那就先这樣啰明天再麻烦你叫我起床喔!)

御影开朗地說完这句话后,便切断频道连接,換好制服並朝窗口看了一眼。一看见照进室內的白色阳光,御影的心中闪过「真是个清爽的早晨呢!」这个与她的个性完全不相符的念头。

光辉切掉频道连接后,便在脑中将姊姊的话再重复回想一遍。

对露希不理不睬──这麼做真的好吗?总觉得只会事态更加恶化而已话說回来,就算不理她,又要维持多久呢?況且现在工作正进行到一半,这樣会不会对工作造成不良的影响呢?

光辉用斜眼瞄向躺在床上的露希,並想起姊姊刚刚說过的话,然后又瞄了几眼──就在他重覆进行这个动作时

「干麼啦!你的眼神一直飘过来,很烦耶!」

露希撐起上半身──光辉见时机成熟,马上照著姊姊所說的方法,转头不理露希。

「喂!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說,才一直看我的吗?」

光辉卻沒有回应。露希皱起眉头,並满腹狐疑似地看著他說:

「为什麼不讲话?有话就說出来呀?」

「────」

「喔原来你打算对我不理不睬啊」

那一刻,光辉清楚听见四周空气繃紧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渐渐平复的凜冽杀气再次侵蚀整个房间,並渐渐夺走周围的热量。

从小到大,光辉确实拥有痛恨姊姊的经验,也曾试过拒她於千里之外。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打从心底记咒姊姊。

露希爬下床並站起身。光辉认为已经到了极限,他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试图向她解释时卻慢了一步。

露希轻轻往地板一蹴,便有如画線般在空间中划下残影並冲到光辉面前,用左手用力捏住他的脸颊,再直接将他压倒在沙发上。即使沙发皮下是柔软的海绵,光辉的后脑勺还是痛得嗡嗡作响,就算海绵可以吸收冲擊,但这仍是強到无法让海绵化解的力道。

压在身上的露希以双腳封住光辉的腿部动作,並用大到让人怀疑脸颊是否会被捏碎的力道压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光辉早就已经投降了,但露希卻做出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露希的嘴唇微微扬起一道让人为之冻结的笑容,而在她右手裡的飞镖闪闪发亮──正是她的魔术武器『刺针』。她轻轻地将『刺针』回转一圈,让原本朝上的尖端改为向下並直直对著光辉的眼球

「就算眼睛被我刺瞎,你还是打算继续不理我吗?」

「呜~~~呜呜~~~~~!!」(笨蛋!快住手!我现在不是理妳了吗!?)

光辉拼命掙扎,並拍著她的手臂宣告投降。

「真是丟脸耶既然敢不理我,最好事前就要做好心理準备嘛!」

露希放开左手后,光辉便气喘如牛地大口呼吸。露希从光辉的身上下来,並俯视著他的那头金发說道:

「接下来,可以请你說明一下,为什麼你要对我不理不睬的原因吗?」

「我刚刚找姊姊商量过」

光辉维持仰臥的姿势並断断续续地說。

「找姊姊商量什麼?」

「我說师父现在心情不好原因可能是我和委託人的女儿聊天可是不知道为什麼因为这樣就生气」

露希的脸急速染红,但是闭著眼睛痛苦地呼吸的光辉並沒有察觉这点。

「那、那麼你姊姊怎麼說?」

「她不知道她只說等待时间解決对方主动說话之前不要跟对方說话」

露希目露兇光並有些憎恨地喃喃道:

「原来如此,小姑这麼早就开始下起马威了啊?」

「咦?妳說什麼?」

「沒什麼光辉,你听我說」

露希的眼神相当认真,光辉则继续躺著,並以一副讶異的表情看著她。

「那个我为自己之前不讲道理就乱发脾气,让你感到不快这点向你道歉可是,请你不要不理我我会改掉自己容易生气的坏习惯的」

光辉怀疑自己是否正在作梦,个性这般高傲的露希竟然会向他道歉脸上的剧痛还尚未消失,所以不用捏自己的脸也能确定这不是梦。他果呆地盯著师父的脸看,於是

「回答呢!?」

露希銳利地瞪了他一眼,在气势上位居劣势的光辉只好「喔、喔喔」地点头答应,露希看到他的回应,表情便显得十分满足地坐回床上。

(御影要我这麼做,她该不会早就料想到事态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吧?)

光辉注视著露希背后搖曳的金色头发,並想起自己的姊姊。事实当然和他姊姊的意图完全背道而驰,不过光辉大概永远都无法得知实情吧

时间到了凌晨雨点,正是预告信送抵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

躺在床上的露希突然小声传出声音,並向光辉使了一个眼色。坐在沙发上的光辉马上点头示意后,便「啪」地弹响指头,立刻召喚出风之精灵。精灵们在屋裡盘旋一圈后,使朝四面八方散去。

光辉闭上眼睛,並开始接收从方圆三公里內传来的讯息。

「!」

东北方的精灵传来通知,光辉立刻将视点切換至东北方向。在布满云朵並且完全沒有丝毫空隙的夜空中,一只小鸟──不,一只使役魔缓缓飞向宅第,嘴裡还衔著一个白色信封。

「来啰」

光辉和露希都站了起来,露希马上对著光辉视線的方向集中精神,同时也感应到使役魔的魔力。

只要对方进入精灵的视野,也就表示可以进行攻擊,但光辉暂时忍下攻擊机会,在见到差遣使役魔的魔术师──法尔.基亚茲之前,必须先隐藏住这份能力。当使役魔抵达宅第大门时

「预告信放进信箱了。」

「使役魔呢?」

「以极快的速度离去,但还不至於无法跟上。」

光辉以眼神询问露希的意见,但她卻搖了搖头。

「並沒有尾随的必要。只要前往预告信上标示的家庭,法尔就会自投罗网总之先去拿信吧!」

两人下楼来到大厅,发现门前站著几道人影──原来是艾略特、艾米儿以及包括女仆在內的数名仆人。由於到了关键时刻,所以他们才会坐立难安並聚集在一起。

「预告信似乎已经送达了,我们现在去拿,请各位在此稍等。」

「嗯,好」

艾略特点头同意之后,两人便走到外面。

「我先去发动汽车,光辉你去拿吧!」

「知道了。」

露希走向停在草坪上的车子,而光辉则是笔直地走向大门,並从信箱中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这个信封是市面上流通的一般款式信封,上面並感觉不到魔力的成分。光辉也朝已经打开车头灯的车子走去,並将信封交给露希。

她打开信封並攤开信纸,上头以黑墨水的书写体落笔道:

『今晚三点将杀掉苏非亚.伊迪斯和她的家人。金发的少年与少女,若想阻止的话,最好赶快抵达现场──法尔.基亚茲。』

「不错嘛这家伙似乎向我们挑衅耶!」露希看过內容后,便嘻嘻地露出笑容。

「对方既然都找架打了,那就必须好好回应一下他的期待啰。」

两个人回到宅第,並将预告信交给艾略特。

「接下来的目标是苏非亚.伊迪斯,我们立刻前往彼得伯勒(註3)。」

露希回想起记载在资料中的地址,而艾略特则是「嗯」地点头肯定。

「我们走吧,光辉!」

「那个!」

艾米儿突然叫住开门的两人。

「光辉卡罗小姐请你们不要死掉!」

艾米儿的声音微微露出颤抖的音色。

光辉看了艾米儿一眼,为了让她安心,便以轻松的口吻对她說:

「嗯,我们不会死的!毕竟我们这裡有一位可怕的大姊嘛!」

一瞬间,露希以「可怕」的眼神瞪著光辉,但一看到艾米儿脸上不安的表情,便马上收起兇光並对她微微一笑:

「嗯,沒问题的!我会让妳见识一下我们和之前魔术师的差別喔!」

听完这些话后,艾米儿的表情仍然沒有放松,但因为现在事态紧急,两人还是重新转向正面並离开宅第。

一名黑发的少年在路上缓缓步行,优雅的姿态有如舞台上的演员一般。一阵清风吹来,他的头发以及同色的大衣下摆随风起舞,路面也响起「喀、喀」的腳步声。

这名少年笔直地往正前方行走,神情看来相当愉悅──毕竟今晚的『复仇』和前五天不同,将有人出面妨碍。沒错,一个遊戏如果沒有人干扰,那就不好玩了。

「这次的人到底可以撐多久呢?」

前面三个都撐不过三分钟,希望这次他们至少能努力撐个五分钟。

「呼」

再过不久,他的『复仇』即将完成。少年一想到这裡便满心雀跃,並於无意识间呼出一口气,他白色的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他稍微停下腳步,並抬头仰望布满乌云的夜空。只要黑暗再度笼罩这片天空两次,他的复仇便会迎向结束。

永远无法忘记──从两年前的那一天起,他无时无刻都记得那个男人的脸孔。

那个在世界上最憎恨的男人、那个夺走自己过去所珍惜的平淡生活的男人、那个在自己的心中种下杀意,让自己第一次拥有杀人冲动的男人──终於能夠结束那家伙的性命

「呼」

他再度如喘气般吐出一口气后,便重新迈开步伐。

只要转过面前的街角,便是苏非亚.伊迪斯的家。他的胸口一次又一次发出「咚、咚、咚」的強烈心跳声,当他走到距离转角还有五公尺的前方时,从自己欲转弯方向的另一边突然走出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有如挡住去路一般站在道路中央,並用銳利的眼神瞪著自己。在街灯的照耀之下,对方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浮现。

他拥有黑色的眉毛、黑色的眼珠以及东方人的轮廓──他的金色头发应该是染出来的吧。他的两耳上各戴著两副耳环,耳环各自散发出不同顏色的光芒並且相当漂亮。两人在全黑的装扮这一点上相当类似,不过他们的立场卻有如他们的头发顏色一般正好相反。

我是『复仇者』,而他是『妨碍者』

「你就是」

金发少年开始开口說话,英语应该不是他的母语,但他的发音卻完美无缺。

「你就是法尔.基亚茲吗?」

「嗯,沒错。」

黑发少年──法尔.基亚茲如此点头肯定。

「另一个女孩怎麼了?」

「她有点事,所以会稍微迟到一下不过你放心,她马上就到。」

「这樣啊那在她来之前,就先陪你玩玩好了。开始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要反抗我吗?」

「什麼意思?」

「因为我感觉不到你的魔力,一个魔术师只要拥有心跳便会生成魔力──若是设下结界.那还能另当別论,但你似乎也沒有用结界隐蔽自己,也就是說,你是真的沒有任何魔力。」

「嗯,因为我不是魔术师。」

金发少年露出一道大胆的微笑並继续說道:

「我是除魔师专门负责追捕妖怪,或是像你这种使用魔术並以虐待別人为乐的家伙就是我的工作。」

法尔瞬间感到一股杀气,这並非从对手的表情与气氛所传出的平凡杀气,而是有如将四周空气冻结,並让肌肤感到如针剌一般──类似一道寒流在现场聚集的冷冽杀气。他的決心比之前任何一个魔术师都要坚定,法尔的本能告诉自己,对方並不是等閒之辈,但对方卻沒有魔力,这让他开始犹豫是否应该相信自己的本能。

不过,法尔立刻了解到本能才是对的──因为当他回过神时,一道自膝盖部位並卷成漩涡状的风已经打中他的下巴,让他的身体浮到离地三米高的空中。

对方並无法感觉到存在於空间中的四大精灵,因此可以大胆偷袭──一想到这点,光辉便毫不犹豫地聚集起法尔腳下的风,並将硬化的风打中他的下巴。

法尔整个人飞上天空,正处於无法採取行动的状态──光辉打算束缚住他的行动,便朝空中的敌人伸出张开的左手,然后用力握紧拳头。水之精灵马上缠住法尔脖子以下的身体,並铐上以溼气凝结而成的冰之枷锁。

「!?」

法尔立刻掉到柏油路上,並且面朝天空。

光辉认为这次的任务出乎意料地简单,居然这樣就结束了。冰之枷锁是用与自己配合度最高的水之精灵所组成──正因如此,若是沒有強如父亲的力量,並不可能遭到破坏。

「咦好奇怪喔!你明明沒有魔力,卻可以同时操纵风和水耶!」

仍然仰躺在地上的法尔如此遊刃有余地說著。

(!?)

咚、咚、咚。出生於阴阳师世家中,光辉唯一继承到的能力──『预感』让他的心臟激烈跳动。在此种刺激之下,光辉立刻高举手臂並迅速挥下,一阵风便化为下降气流袭向法尔,随后伴随著一声巨响,路面上的柏油应声碎裂。光辉金色的头发随著呈放射状四散而去的风向后飘扬,然后他使带著些微惊愕的表情看往上空。

在光辉视線內約四公尺百的位置,法尔维持被冰之枷锁锁住並橫躺的姿势浮在半空中。他的身体在下降气流贯穿地面的前一个瞬间,就有如被风吹起的树叶一般飘了起来。

光辉並不认为在天空飞翔是他的专利,但法尔现在所为也並非露希使用的『飘浮』魔术。他並不是飘在空中,而是能夠依照自己的意志決定方向的『飞行』──在技术屏面上和一般魔术师拥有明显的差異。

浮在空中的法尔将腳部朝下,並让姿势转为直立,金发少年和黑发少年目光瞬间交会,法尔的嘴角突然一笑。

然后

「啧!?」

他的双眼发出一道诡異的紫色光芒,精灵们马上通知光辉注意一股激烈的魔力奔流,但无须精灵一一回报,他也知道法尔產生的魔力量相当夸张。从法尔身上散发出来的风之奔流並非利用魔术制造而成,而是相当庞大的魔力散发出来时所造成的冲擊波──『魔风』。

除了父亲与露希之外,他是第三个在光辉面前使出这招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束缚住法尔的精灵们发出惨叫声,光辉压抑住想要马上将它们解除召喚的心情,並在脑中描绘出更加坚固且绵密的结构,但是

「!?」

转瞬之间,冰之枷锁发出一道沉重的声音並破碎四散,碎片一片片地从空中落下,並在柏油路上闪烁后随即溶化消失。

光辉啧了一声。虽不比他的父亲,不过法尔生成的魔力也与父亲相去不远。

「你是怎麼办到的?」

听到光辉这麼一问,法尔便露出讶異的表情,並用发亮的眼睛回望著光辉。

「我才想问你是怎麼办到的呢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沒有魔力卻能使用出近似魔术的招式──你该不会拥有超能力吧?」

「」

光辉並沒有回答,只是紧盯著缓缓下降的法尔。法尔似乎对不回话的光辉失去耐性似地叹了一口气后,便将魔力集中至右手。

「算了总之,換我发动攻擊啰?」

「不,你永远不可能攻擊了。」

「!?」

一道可爱的声音在小巷子裡回响。法尔感应到一股急速膨胀的魔力,並急忙转头看向后方,只见一名金色头发的少女──露希的左手早已平举並对著法尔

「汝之自由,操之我手。逸逃之愿,永世不偿!」

露希的左手紧紧一握,法尔的腳下立刻浮现出一个六芒星魔法圆,並从裡面冒出无数锁链。光辉昨天便是屈服於这招之下──不过锁链的数目卻不同,並非从各个顶点只冒出一条,而是各自发出数十条锁链,紧紧缠绕住浮在半空中的法尔並将他的身体五花大绑。

锁链呈螺旋状将法尔包住,形成一块由锁链围成的人形铁块,外表看起来非常诡異。只有口鼻的部分从中露了出来,算是露希对法尔仁慈的一面吧。

虽然沒有魔力的光辉对锁链侵蚀灵体的特性束手无策,但法尔还能以魔力抵挡侵蚀,浮在空中的锁链块不时发出意图突破束缚般的蠢动。露希一边愉快地看著法尔掙扎的樣子,一边紧握左手並走向光辉的身边。

「真是的,想不到犯人竟然是『魔女』,难怪『三级』的魔法师会被杀掉。光辉,如果刚才你接下那道攻擊,情況可能会不太乐观吧?」

「嗯,有可能。」

毕竟冰之枷锁被对方轻松破解,看来法尔不只魔力生成量极为庞大,释放出来的量也非同小可。虽然他在魔术上的实力不如自己的父亲,但光辉並无法断言自己能夠轻松获胜。

「等等,妳說他是『魔女』?」

「沒错,就是『魔女』你沒有学过有关『魔女』的知识吗?」

「我沒学过不过,他是男的吧?男人的话,不是都应该叫做『巫师』吗?」

「嗯,虽然你說的沒错,不过在学院裡,不论性別一律都称为『魔女』。因为『巫师』在机率上几万人中只会生下一人而已,连存在性都仍然被质疑,所以一般都认为沒有必要一一区別說法──喂!你从刚刚开始就很吵耶!」

露希看向仍在掙扎的锁链块,並更加用力地握紧拳头。

「啊~~!」──法尔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光辉的眼睛並无法看见任何变化,但透过精灵之眼一看,便发现锁链裡有白色的光粒子往魔法圆流动,那些粒子似乎是从法尔身上吸出来的东西。

「呵呵,〈玛那〉被吸走的话,就算是『魔女』也会渐渐衰弱吧?」

露希似乎相当愉快地如此說道──收回前言,她的心中並不存在半点施予敌人的仁慈。

光辉将视線从露希那比天使还美、比恶魔还要奸诈的笑容移到锁链上,被锁链包覆的法尔口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叫声。

「?」

两人彼此看著对方的脸──因为他们发现呻吟之中还混杂著带有意义的话语,可是並无法听得相当清楚。

光辉凭著一股好奇心,並请风之精灵将法尔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到两人耳中。

「为、为什麼要阻挠我」

「你在說什麼啊?明明是你自己把我们叫来的。」

露希的意见完全沒错,如果不想被妨碍的话,事先不要寄送预告信,並手腳俐落地把对象杀掉就好了。

「明明是那家伙不好」

法尔的话语继续传到其中。

「明明是他先夺走我所重视的一切的」

声音仍阵阵传至耳中。

「明明是他先杀死我所珍惜的人的」

「!?」

这段话继续传到光辉的耳裡,让他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害死那麼多人,都是我的错!害死那麼多人,都是我的错!

我都已经害死那麼多人了,可是自己卻还活著!还如此无忧无虑地活著!

我不能原谅自己!

「光辉!」

耳边传来一道呼喚自己的声音,让光辉的意识甦醒过来。转头一看,才发现露希的脸近在咫尺。

「怎麼了?振作一点!」

「」

光辉发现自己的身体向前弯曲,並且差点就直接倒在地上。他勉強压抑住呕吐的冲动后,便重新调整姿势站直

「沒事。」

並用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声音如此說著。露希的表情依旧不变,並仍然担心光辉的身体状況,完全无法想像刚刚浮现出奸诈笑容的人就是她。

「怎麼可能会沒事!」

「喂,一直顾著我这边,可是会让他逃掉的喔?」

光辉抬起下巴,並指示露希看向锁链──虽然已经被夺走大部分的〈玛那〉,但法尔还是在內部拼命敲打以及掙扎。

「啧!烦不烦啊!」

露希再次用力握紧自己的左手,並把锁链勒得更紧。

就在此时,从远方传来一道「啪茲」的玻璃破裂声,按著便有人发出惨叫。

「什麼?」

「那个方向难道是!」

光辉驱策身体全力奔跑,並从小巷探头一看。

光辉看到一栋位在右边的透天住家,二楼的窗戶早已被打破,房子前还停著一辆车子,以及一个身高異常高大的盔甲正要坐上车。

「!?」

光辉一看见盔甲抱在手上的东西,瞬间不禁瞪大眼睛,那是一名垂下和艾略特拥有相同褐色头发的女性。

「苏非亚.伊迪斯!?」

「咦?」

露希吃了一惊並转头看往光辉的方向,她的注意力也随之从魔术上面移开,而法尔並沒有放过第二次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

「糟了!?」

法尔的魔力呈爆炸性膨胀,露希试著巩固魔术的结构,但已经为时已晚。发出一阵有如打雷般的声响后,锁链瞬间被扯成碎片。

「啧!」

露希的左臂立刻弹开,魔力的反噬也让她的左手微微发麻。

魔法圆也随即消失,四散的锁链碎片在柏油路上弹跳几次后便煙消云散。明明自己早已夺走法尔八成的魔力,剩下的魔力竟然还如此庞大──当露希正想著这件事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

「对了,你们『魔女』一族!」

露希的怨言並未传到法尔的耳裡,他立刻选择撤退並目不转睛地飞过天际,露希的右手迅速伸向腰际,並抽出穴在腰间的三支『刺针』

「我不会议你逃走的!」

便将三支『刺针』一起丟了出去。三支飞镖笔直前进,並精準地刺向法尔的背部。

「哼!」

法尔转头一看並将右手振臂一挥,瞬间卷起一股暴风且将刺针反弹回去,硬化的狂风便袭向地面上的露希。

「唔!」

露希倒退几步闪过攻擊,狂风狠狠地擊向她原本站的位置並将柏油路擊碎,露希立刻将銳利的视線转向空中

卻已经不见法尔的蹤跡,也许他早已设下结界,所以也无法根据灵气搜索他的位置。

「光辉!用精灵将四周!」

露希转头一看,光辉已经飞向那台载著苏非亚的车子了。

他的判断相当正确,虽然现在仍不清楚那具盔甲的真正身分,但仍然必须优先保护委託对象的人身安全。

露希啧了一声,便放棄在今晚完成任务的打算,並走向苏菲亚的家。<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