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轻车熟路,那峥嵘峰峦,那曲折回环,那小阜平岗……”
“一草一木,一肌一容,几番拉扯和触摸,我皆知道得清清楚楚,尝得明明白白,虽在黑暗里我也不至于迷途。”
一行行草书,刚劲有力,跃然纸上,从中留下了无尽的过往和感悟,透露着过往的锋芒和峥嵘,几句白话,将一切都描绘得淋漓尽致,仿佛置身其中,让成年人看了都忍不住羞涩。
时间仿佛在姬夜安身上流过的时候便失效了,除了几丝几缕的白发,没有什么其他的,风韵犹存的姬夜安身着一白衣,长发及腰,望着书桌上的一卷卷羊皮卷,不禁笑了笑,往日的冷冽和冰冷不再,转而是贤惠与温婉。
“还是这么可爱,不错不错。”纤细的手指划过羊皮卷,粗糙的感觉袭来,薄薄的卷子上承载着的不仅仅是刘峰的过往,更承载着他们二人的过往。
…………………………
又是十五年。
五十而知天命,然而刘峰却丝毫没觉得,总感觉世界像是残缺了什么一样,或者,生命中少了点什么。
姬夜安和刘峰拼劲全力,夜夜笙歌,却始终没有后人继承香火。
甚至如狼似虎的姬夜安让刘峰都有些吃不消,刘峰不仅感觉人生的失败,无奈长叹。
草堂上。
一老者还是往日的那白丝三千,立于讲堂上,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不懂,先生,庄公最后究竟是如何判断出自己是在真实中,而不是像是在梦中的蝴蝶一样,人的一生,即使是到最后,不也是可能活在一个虚幻的梦境中吗?”老态龙钟的刘峰不甘心地问道。
“判断吗?这可不叫判断。”老者笑了笑。
刘峰看了老者一眼,老者继续道:“应该叫意识吧,意识到了自己与蝴蝶的区别,也许蝴蝶本就是庄周,也许庄周本蝴蝶,对应着幻想中的自己与真实的自己,意识到了这点后,庄公完成了心灵的超越,使他的心灵从此超然物外,顺应天地大道、自然万物,笑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庄公超脱了,你也可以的。”
老者的话语让刘峰不禁陷入了沉思。
梦境,虚幻,本就是意识深层次的具象化,然而区分真的可能吗,或者说,区分,真的有意义吗………
……………………………
又是十五年。
走了一批又一批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巴德叔走了,虎子长大了,虎子的儿子出生了。……
安素素离开了,那仙子一般的人儿最后也化为了一抔黄土。
佝偻着身子的姬夜安脸上布满了丝丝皱纹,和有些矮小的刘峰一同站在八荒村的墓地上,默默祝福着那些离开的人,死后可以去往天国,在那里可以幸福下去。
……………
草堂上。
刘峰还是坚持着去听先生传道,听先生讲课。
“造化之路?”
“没错,救世之路可不仅仅只有奥术,远古先贤曾经走过另外一条路——造化体修,而且确实成功了,肉身无双,仅用肉躯便可以撼动妖魔,然而,可惜了……”
“然而他们化为了妖魔是吗?”刘峰接应道。
“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他们仍然是人的躯体,然而身体的一切都焕然一新,血液粘稠得是正常人的无数倍,骨骼皮肤强大得如妖魔,甚至说更胜一筹,号称无坚不摧的至尊身躯,身体便是最强大的兵器,举手投足间,轻轻一挥,一切妖魔尽皆灰飞烟灭。”
“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最终却沦为了妖蛮,先生,这又是为何?”刘峰追问道,有些好奇先生所讲的造化之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那是一种帝王般的神力,然而却没有相对应的心力和精神强度,又怎么能驾驭呢?”
“心力?”
“没错,想要驾驭住造化之力,必须要有经历过生死离别后坚韧得超越一切的意志,有着能够与天道争锋的气魄,有着体验人间冷暖后任然心存善意的平凡之心,有着匡扶正道的勇气………然而人的短暂寿命便决定了这是不可能的,一世的经历根本不足以支撑起那强于顽石的心力。”
…………………………
又是十五年。
一处孤独的坟墓处,夜色很高,山岗凌乱着,风很凉,有一个老头子裹着厚厚的粗布站在坟墓前。
上面刻画着几行字:你曾带我去往八荒,而今独自去往幽冥,灵魂归于天国,肉躯尘归大地。
老头轻声楠楠。
“自此生死两茫茫,然,不思量,自难忘。”
“孤坟虽近,人却遥远,无处话凄凉。”
“自此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一行行清泪不听话地流出,语不成句。
“夜…安…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