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极北之地边界,风雪飘摇,执明搀着面色苍白的无尽步入雪原,苍茫如漠的漫天飞雪教人难以视物。
他在一片深渊旁停下,捻指掐诀,掌中太阴斗随之而起,飞旋着悬于渊上,幽光阵阵,如水幕天瀑直流而下。
飞雪蒙泽,凌乱的碎渣于罡风中汇集,一条直通谷底的长阶在他脚下铺陈开来。
他沉着脸,将无尽带了下去。
谷底是座隐秘的地宫,如南海天虞山,极北之地乃是玄武诞生之处,这便是他的居所。
不周山一劫后,他为避风头,一直躲藏于此,但着手找寻长生之血后,此处也有百来年不曾住了。
极北之地阴寒之至,寻常灵兽不敢靠近,更不必说肉身凡胎了。
为蕴养他从育遗谷带回的南华血藤,方圆百里的城镇村寨都被屠了个干净,如今整片极北之地,可谓清净。
他一拂袖,茫茫雪谷中便出现了一扇嵌入山崖的巨门,饱经风霜的岩石任刀凿斧劈,岿然不动,触之只觉掌心被寒气刺痛,竟比火灼还要炙热。
这扇门从前他推起来是十分轻松的,如推开一扇纸片儿,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这扇门越来越重,这次回来,竟须得催动体内灵气,与从门后传来的回拒相抗,使得浑身气力,才得以推开半扇门。
他的额头沁出了细汗,面上却仍旧不露声色,将人扶入冰雪搭筑的玄冥殿中,平静地放下。
无尽幽幽转醒,掀起眼帘子,瞧了他一眼。
发现他正在查看他腰腹处的伤,分了些灵力与他,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的元神本就只取回一半,另一半仍借了崔珏的,寸情那一剑,几乎切断了两缕半魂间的连系,若不是执明出手快,他的元神还真有碎散的可能。
玉石俱焚的觉悟,宁可拉着他一起死,也绝不让他踏入昆仑。
呵,不愧是朱雀上神啊。
见他惨淡地笑,执明不由拧眉:“差点没命还笑得出?”
他吃力地咳了几声,呛出几口浊血,仍是笑意未减:“我只是觉得,当初帝俊要创四灵镇世之时,我怎么就没先一步,在你们元神未稳时,斩草除根……嘶!”
正探看他伤处的那只手,劲儿陡然重了几分,疼得他脸色猝然煞白。
“后悔也迟了。”执明冷眼瞧着他,讥诮道,“十拿九稳的一战,临了也能被算计,你到底还是小瞧了陵光。”
无尽嗤笑:“是,我小瞧了她,以为她没了法力和记忆,不足为惧,放任她太久,却是被狠咬一口,咳咳……”
看着那道还在冒血的口子,执明面露难色:“你身上邪气太重,与寸情的剑气相冲,这道伤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论阶品,霄明的确在寸情之上,但诛魔的能耐,寸情称第二,当今世上就再没有一把剑能称得上第一了,倒不是在糊弄你,我无能为力。”
闻言,似是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无尽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是我疏忽了……这伤不必你治,给我寻个能闭关的地儿,只要每月送来些妖兽之血,我可自行疗伤。”那一剑正中要害,虽已护住元神,但依旧疼得厉害,他坐着都有些吃力,细细喘息,压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虚弱。
眼前的人眸光中似有一抹探究之意,令他更为警醒,一敛颓势,直起了背。
“我闭关其间,你暂且不要轻举妄动,陵光已死,酆都却还有位好管闲事的帝君,以及陵光座下那两个小子,不得不防……如今陵光身死魂散,之后的事,都可从长计议。”
执明沉思片刻,淡淡的应了声。
“妖兽之血,什么血都可吗?”
无尽摇了摇头:“要修补元神,唯有心头血,”
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这座玄冥宫底下,有一处冰窟,灵气鼎盛,我从前闭关,也在此处,你去哪疗伤,多久才可?”
无尽低头看了眼久久难合的伤口,面露难色:“……需些年月。”
他都这么说了,想必一时半会也急不得。
执明亲自将他带入冰窟,窟中冰层深厚,山石间混有磷石,从四壁间透出丝丝微光,倒也无需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