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狮人(1 / 2)

 连日来的干燥天气使得不该出现的火苗活跃于枯草之中,在阵阵炽焰之风的影响下,火苗很快便发展成势不可挡的大火肆虐半片贯罗森林,而火势也正开始往一旁的小镇诺塔卡蔓延……

当然,这是一个多月前《落魄者时事》刊登的一则新闻,一则被年轻的秘法者以及他的父亲阅读过的新闻。

大火最终停下来了,这是必然的事情,但贯罗森林也因此而失去近半的植被,如果不是救火的力度得到加大恐怕后果会更严重————失去整片贯罗森林,抑或是失去所有在这附近的村庄和小镇?没有人知道。

不过,他——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倒是尝到了被大火吞噬的滋味,那感觉让他痛不欲生,甚至几乎死去。在被治疗的近一周的时间内他几度放弃挣扎,这并非代表着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而是因为他认为苦苦支撑只会让家里人心疼落泪,让家里人承担过多的医疗费用。每每双亲看到自己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却又疼痛难耐的时候,他们的内心就如被刺刀狠狠地插了一刀然后又拔了出来,就差没有从他们的口中吐出鲜血而已。

不过他敢肯定,他们的心情肯定和自己一样糟糕,因为他能从他们的泪水中,哭肿的眼睛中,憔悴的脸容中看得出来。大火,让这个家庭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他恨不得自己立马就死去,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都到这种程度了,就算能被救活也已经不能回到之前那样,更不能回到那个开开心心地和妹妹一起到森林中观察可爱动物一举一动的时候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干嘛还要苦苦坚持呢?

失去的左手,严重烧伤的皮肤,毁掉的容颜,失去的声音等等,所有他所想到的坏情况都一一出现,但上天似乎还没停下对他的折磨,他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伤口的感染程度也越来越严重,就连是主治的医生也劝告他的家人,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在疼痛中感觉到了一滴又一滴冰冷的泪水落在他尚能动弹的右手上,他在朦胧与痛楚中听见了父母的嚎啕大哭,他在昏昏沉沉中看见了死神在向他挥手。那一点又一点透白的光芒,那一丝又一丝落下的余晖都在告诉着他,不久之后他会像西下的夕阳那般无声逝去。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那名被他在大火中救出来的老人带着他的孩子闯了进来并在混乱中带走了他。两天后,他重新出现在他的家人面前,但他的身体他的一切都恢复到被大火烧伤之前的样子,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完好无缺,而同时,那天大闹神殿的老人也出现在他的身后,并耐心地为他的家人讲述这一切的缘故。

“你没有告诉他们全部?”他在森林之中一处尚未被大火波及的草地中停下了脚步。

“我告诉他们,你的复原是因为一个强大医师的治疗,只说了这些,因为我怕把真相说给他们听他们会接受不了,再加上你真正能够复原的原因是一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一身用于长途跋涉的装束,一个收拾好的背包,一个古旧的烟斗,还有一支既可做防御又可以支撑着自己的拐杖,这就是这位白发婆娑的老人的一切,他现在正打算做一个长途旅行,而在旅行前他需要告别这名非常勇敢的老实人。

“你要走了吗?”他和他的感情并不深厚,但双方的命都是双方救的,他在大火中救了老人,老人在他生命垂危中救了他。

“嗯……再过几年我也得去另一个世界了……我的意思是死亡。”老人啪嗒地抽着烟斗,用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纵观着这数十年的种种,“但我还是想再去一次那个地方,那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地方,如果能死在那里……嗯……我非常乐意。”

他没有说什么,他喜欢沉默,这是他的性格,他喜欢这样。他没有理由不喜欢。

“小伙子,好好利用那股力量,它总能给你带来惊喜。”老人又抽上了一口烟,“这东西可是非常的宝贵的,在这世界上仅此一个,不然的话怎么会被称为宝物呢。”

“艾尔文,正直的小伙子,我非常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走一圈,那真的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老人继续说到,“一个让人留恋忘返的地方啊,它绝对会让你深深地迷恋上它的。”

艾尔文也希望如此,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得去艾斯欧尔了,银翼护卫军的邀请函在一个月前已经送到了,如果再过一个月我还没给银翼护卫军一个回复的话,我就再也不能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了。”

老人停下了他抽烟的动作,眨了眨双眼看了看这名身材魁梧的青年,然后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正直的小伙子,这是你的命运,我不该插手的。”

“那么,好了,小伙子,我是时候走了。”老人用他的皱纹叠出了又一个慈祥的笑容,“我们就此别过吧。”

“你完全可以再停留多一天的,因为我的父母正在为你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餐,而我的妹妹也在为你制作着一些可口的甜品,你该去尝尝。在整个诺塔卡没有人的甜品手艺比得上我的妹妹,我敢担保。”艾尔文敢打赌自己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希望一个人多停留一天,即使有,他也不会说太多的话,因为他不太喜欢说话,可是这名慈祥的老人家却让他打破了这个规矩。

“噢,这可是个丰盛的宴会啊,听着就让人流口水。”老人的双眼比他的嘴巴更懂得如何传递笑容,他的温柔他的慈祥还有他的热情都在他的双眼之中不断地散发出来,就像发光的宝石般无时无刻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亮丽。艾尔文确信自己在这名老人家的面前根本不能一直保持沉默,很多时候自己都会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说话的人,不过他也敢确信,只有这名老人家能够做到这样,做到让自己和他无话不谈。

“但看来我是不能参加那个宴会了,正直的小伙子,帮我向你的家人转达我对他们的感谢,这个宴会,或许得要很久之后才能参加了。”老人摇了摇头,“如果那时候我还有牙齿咬得动食物的话。”

“你可以……”艾尔文还是把这句话收回去了,因为他知道他再说些什么都无法挽留这名急着要离开的老人,所以他只好点了点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目送老人的离开?他或许也就只能这么做。

老人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露出了一个让艾尔文印象深刻的笑容,一番叮嘱之后便开始往贯罗森林的深处走去。只要走过这片森林,老人家就能到达一个港口,接着就可以乘船永远地离开这里,到达另一个他向往的地方。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找到你?”就在老人刚走出大约20步的时候,满脸胡渣子的艾尔文喊住了他,“你的邀请这么诱人,我想我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中会接受这个邀请,但前提是我得知道你在哪里。”

老人又抽了一口烟:“你该刮刮你的胡渣子了,这么帅气老实的一个大男人不该如此邋遢。”

“嗯……”他喷吐出了一口烟雾,然后向艾尔文挥了挥手,再一次告别了这个让他非常满意的小伙子:“好好利用那股力量,它会给你答案的。”

它当然会给艾尔文答案,但这是要多久之后呢?艾尔文并不清楚,因为他才刚掌握这股力量没几天,一切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答案是在他真真正正地熟练地运用这股力量之后才出现的话,那么这恐怕得等上个好几年,甚至更久。

艾尔文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草地上目送着老人家的远去,直到老人家的身影消失在丛林深处,他才转身离去。

一路上,艾尔文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左手,感受着那股神秘的力量。真的要等到完全掌握这股力量的时候才能得到答案吗?谁知道呢,这必须得做些尝试,只有尝试过他才能死心,万一答案突然出现了呢?又有谁会知道呢?他决定要试试看,他可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每一个尝试,每一次都是,这一次也不例外。但结果并不配合他的大胆,就像他所预料到的那样,那股力量犹如一个稳重的智者蔑视着年轻的学徒那样没有给予他任何的答案,只是偶尔发出一些淡光来响应他的号召,或许可以这么说是响应他那幼稚的尝试,让他的心灵得到一丝安慰。

于是,艾尔文只好放弃这个愚笨的做法。的确,这股力量就如博大精深的学识理论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它所展现给他看的只是它的一部分,或许也只是一小部分,这也意味着治愈只是它的能力之一,它还有更多更多的奥秘等着他来揭晓,还有更多更多的潜力等着他来挖掘,换言之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地掌握到它,更别提读懂它了解它了。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可他还是做出了非常愚笨的尝试。

这真是一个笑话!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可笑的举动呢?那名慈祥的老人可曾未说过那个答案会在他完全地掌握那股力量之后出现,他的确没有这么说过,这一切都只是艾尔文的臆测而已。

“好了,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艾尔文暗讽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回家帮父母准备晚宴了。”

“噢,我敢肯定我从来没试过像今天这样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又摇了摇头,“真够疯狂的一天。”

回家的路只有那一条,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哪怕是闭上眼,他也能知道路的方向,还有路边一草一木的样子。但,让他吃惊的是,这条熟悉的道路慢慢地让他变得陌生,似乎每迈出一步道路的一切都变化了一下一样,在走过数十步路后,他就已经进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他也已经不能退回去了。

不对!这条路不是只通往小镇诺塔卡的吗?但为什么会引领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带了?是道路出现了新的分岔口而自己因为胡思乱想而没有留意到吗?还是因为自己走错路了?疑问正一个又一个地浮现在艾尔文的脑海中,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走错路的观点,因为这条路他真的非常的熟悉,要想想走了二十多年的路怎么还会走错呢?而且,这地方也不像是诺塔卡和贯罗森林附近的景色,这更像是一个古旧失落的遗迹。

这意味着什么?艾尔文是一个心智非常成熟的人,他能猜到这个答案,不过他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情————这果真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而这个地方……

很快,他又能猜到一些事情————他可能是被这股刚获得不久的神秘力量引领到这个地方的,但这个地方并不存在于贯罗森林之中,而是存在于由这股力量搭建出来的神秘空间内,换言之在这股力量结束引导之前他是不能回到贯罗森林之中的。同时,这股力量借此机会向他传递一些神秘的信息,无论他是否明白也好(他以后会明白的),接下来出现的所有画面都将牵动着他的命运。

他是一名遇事非常镇静的家伙,他才不会对这股力量做出任何的抗拒,更不会破坏这个故事的发展,因为他信任这股力量。对,没错,就是这么简单。要知道这股力量可是和那名老人家一样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如果他不信任它,那么他还能信任谁呢?只有信任,他们在将来才能很好地合作,才能一同面对更多棘手的敌人,一同应对所有的难题————除了信任以外,他似乎没有任何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他顺从了这股力量的引导,直到他来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悬崖边上为止。在这里,那股神秘的力量停止了对他的引导,但还是会在必要时给予他一些精神上的指引。

那么它想让他看什么呢?艾尔文对此非常的好奇同样也非常的期待。一片失落的遗迹吗?

看来并不是。不,本该是的,他看到的实际上是一片古老的遗迹,但当他从悬崖边上走下来之后,这片遗迹却换了一个样。艾尔文并不聪明,但他也能猜到,这片遗迹恢复到以往繁荣的时刻了。

这是一个坐落在沙滩边上的小城镇,城镇上的每一个建筑几乎都保持着同一个高度以及同一种建筑风格————岩石与厚木的搭配,在此之上还额外添加一些灰色的布条以及泥色的网,有些还会放上一些尖刺或是头骨以表示这个建筑物的特殊。当然,还有一些建筑物是更特别的,它们的高度比一般的建筑物要高一半左右,但它们的数量比较少,在整个小城镇中只有四个,而且还分布在小镇的四边。

而这几个最为特别的建筑物上都会各自高挂着一张印有神秘图腾徽章的纯色旗帜,或红或紫,或蓝或橙,在烈日的高照下响应着微风的呼唤,一边热情地飘荡着一边向它们新的朋友艾尔文展示着它们的独特文化,同样也在证明着它们都是四个不同的阵营,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才走到一起,并在这个美丽的沙滩上定居下来,形成一个群居部落。

在刚开始的时候,艾尔文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四张漂亮的旗帜上,他在努力地尝试从它们身上的图腾徽章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例如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有什么样的历史?还有,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但这些图腾并没有给予他任何有用的信息,它们知道艾尔文在看着自己,可它们的任务并不是讲解历史,所以它们只能迎风飘扬,并祝福这名来自异地的时间旅客能够得到他所想要得到的资料。

于是,艾尔文只好将他的注意力放到小城镇的居民身上,他相信这里的人总能给自己一些答案,哪怕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也好(他们的确不知道艾尔文的到访,因为双方都不存在于同一个时间线之中),但艾尔文还是能够得到一些答案,尽管这个答案仍需深入研究。

所有的居民都穿着纯色的布衣,而这些颜色都和旗帜上的颜色一样,或紫或红,或橙或蓝,除了会有一些稍微深沉一点的纯色搭配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出现。除此之外,他们的衣服上也各自刻画着一个和旗帜身上那个神秘图案一样的图腾徽章,当然,这些图腾徽章都不相同,至起码大体上是不一样的。艾尔文并不清楚这些徽章的寓意,但他能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发现这些复杂的图腾徽章都是由简单的线条构成的,而且每一条线条间都会隔着一小段的距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迷宫的平面图一样。这让艾尔文看得非常的入神,他总是会在这些图腾上自娱自乐地寻找着入口,以及出口,渐渐地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做法。

如果这真是一个迷宫的话。

不过很快,艾尔文便放弃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和做法,要知道这股力量把他引领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他去玩一些迷宫游戏,更不是让他来欣赏这里的美好风光的,如果是的话,那么它会把他带到更漂亮的地方而不是这个充斥着不安和恐慌的沙滩小镇。

的确,这里每一个居民的脸上都流露着一副惊恐与不安的神情,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那样,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轻声交谈。而有些人甚至已经瘫倒在地上,一边低声啜泣一边摇头感叹,似乎在一瞬间陷入到绝望之中,根本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样的事情才可以改变当前的危机。

艾尔文尝试在他们的交谈之中找到一些线索,找到他们担忧和惊恐的原因,可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交流语言并不是一般的泰拉斯德通用语或是艾尔文所认知的某些国家的语言,听上去感觉就像是一些遗忘已久的古老族语,所以他被迫放弃掉通过偷听来获取线索的这个做法。

那么他现在该做些什么呢?他并不知道,那股力量也没有给予他进一步的提示,但既然这一切还未结束,那就证明接下来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在此之前,艾尔文决定先去留意一下四周,以及这些居民的外貌。

他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人的打扮身上,从而忽略了对他们的外貌的留意,他其实本该先去留意这些人的外貌的,他本该这么做————这所有的居民虽然穿着不一,但他们的外貌却有几分相似。艾尔文因此想到了一种动物,一种在他的家乡经常出现的动物。对,狮子,艾尔文点了点头,他现在越来越敢肯定这个比喻了。这些人的脸上以及头部和狮子一样都长着大量的茶色毛发,但却散发着一种比狮子更为惊人的霸气,而他们的四肢则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只是稍显粗壮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