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叔家的阿敢!他不是送刚娶的媳妇回娘家去了吗,怎么会重伤回来了?”赵松认出伤者是自己本家的族弟赵敢,又惊又怒地问道。
赵康双目喷火,恨声道:“小青山上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强人,他们今日下山做买卖,看到了阿敢两口子。那贼首见阿敢的婆娘,竟起了色心,一群十几个强人上来便对阿敢下了死手。阿敢寡不敌众,挨了两刀后拼命闯了出来,婆娘却失陷了!”
“哪里来的蠢贼,竟敢触犯我赵家村的虎威!”赵松大怒。赵家村人口不算多,但凡是赵姓男丁都自幼修习祖传武技,随便拉出一个后生,等闲三五个大汉都休想近身。而赵松长房嫡传的这一枝更兼修了祖传的兵法战阵之术,每月都会拿出数日,以兵法训练村中青壮,因而赵家子弟勇武之名远播常山。近年来,朝廷失德,百姓流离失所者甚多。其中多有走投无路之辈铤而走险,将一颗良心埋没做了匪类。便是常山郡中,不少山林草莽之处也常有强人啸聚,断路劫财,打家劫舍。但盗匪虽多,却多怯于赵家村威名,少有敢于骚扰者。纵使有一二不知进退之人,也恰好被赵家村擒杀斩首,交付官府邀功请赏,做了威吓其他盗匪的骇猴之鸡。
徐路在一旁进言道:“常青兄稍安勿躁,阿敢伤势颇重,赶快送他去赵老爹处疗治要紧。”
赵松醒悟,急忙指挥着大家将早已昏迷的赵敢送往村西。
“当!当!当……”激越的钟声在村口响起,赵家的青壮男子闻听钟响,个个换好紧身衣物,绰起家中几辈留传的枪矛刀盾等兵器,飞速到村东口集中。
赵松身着青色劲装,背后负一柄五尺长手掌宽的斩马剑,标枪般伫立在大松树下。徐路亦是一身劲装,手中提一柄背厚刃薄的环首长刀。
看村中青壮陆续聚齐,赵松厉声喝道:“诸位兄弟,我赵家村传承数百年,向来是人善不欺,人恶不怕。今有小青山盗匪,拦路强抢阿敢兄弟妻子,又将阿敢兄弟重伤。大伙儿说,该当如何?”
站在前方的赵康将抗在肩头的木杆长矛高高举起,双目血红地大喝:“常青大哥,还有什么可说的。为今之计,只有杀上小青山,诛尽贼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诛尽贼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一众赵姓青年个个高举兵器,如一群嗜血的饿狼般吼道。
一群青壮汉子撒开双腿,三十多里的路程转瞬及至。没有一丝进行谈判的意思,青光一闪,赵松背后重达四十二斤的斩马剑来到手中。家传八八六十四手“沉沙剑术”中的一招“千军辟易”使出,摧枯拉朽般粉碎了盗匪山寨那以枯木绳索捆扎而成的简陋寨门。赵松徐路一刀一剑当前开路,带着一百多如狼似虎的赵家子弟杀入山寨。
不要俘虏,这是出发前赵松对大家提出的要求。所有的盗匪都被红了眼睛的赵家子弟当场斩杀,连高举双手跪在地上弃械投降者也被毫不犹豫的砍了脑袋。
在山寨后面的一间木屋里,赵松他们找到了赵敢新婚妻子半裸的尸体——这个可敬的烈性姑娘不堪凌辱,竟已嚼碎舌头自尽身亡。
扯过一截布幔将赵敢妻子的尸身掩住,赵松黯然道:“将弟妹的尸体送回去好生安葬,她是我赵家的好媳妇。”
赵康从门外进来,不甘心地对赵松道:“常青大哥,那个贼首跑了!”
“你确定?”赵松沉声问道。
赵康恨恨地道:“阿敢未昏迷之前说过那贼首是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家伙,我检查了所有贼人的尸体,没有他。”
“罢了,只要大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总有叫他报应临头的一日。”赵松叹息一声,又吩咐道,“阿康,你带些人将山寨中的财物收拾干净送回村里,再走一趟县城,将那些人头送去官府报功。”
七个月后,赵松和徐路又坐在大松树下对饮。此时正是六月,天气阴沉沉的闷热无比,天地酷热宛如烘炉。便是身边这株四季常青的古松亦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挂着一层灰土的松针失去筋骨似的软趴趴弯曲,枝条懒懒地一动不动,无精打采的低垂着。
赵徐二人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是将酒洒了,就是拿着空无一物的筷子往嘴里送。他们的眼睛都紧盯着自家的门口,原因无他,他们两家的婆娘竟无巧不巧地选在了同一天分娩!
尽管一早就请来了村中最有接生经验的稳婆,两人仍是紧张万分,耳中听着屋里传来的自家娘子凄惨的叫声,饶是他们自诩英雄,此刻也不免儿女情长起来。
天地间毫无征兆地吹来一阵狂风,风沙漫天,树枝乱舞。北面的天际涌出一团浓黑的墨云,霎时铺满半边天空。两人知道雷雨将至,为安全起见急忙从树下奔出。便在此时,一条扭曲蜿蜒的银亮电蛇乍现,将漫天的乌云裁作两半,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一声霹雳。赵徐二人虽是胆魄非凡,却也被这一声直如重演混沌开天辟地般的雷霆震得心旌摇荡。
“哇——”嘹亮的婴儿啼声便在这一声世所罕闻的惊雷之后同时从两家的房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