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迁时没有让鹿鸣涧失望。他说了那些，她觉得他就会说的话。</p>

但他还是让她失望了。他想到的办法、他做出的选择，与她的预想完全一致，让她内心最隐秘不堪的角落感到绝望。</p>

从得知柯亦燃参加了围杀章放，甚至可能就是他造成了章放死亡的那利落一剑开始，鹿鸣涧能想到的、她自己与陈迁时之间最好的结局，就也只剩下这么一条毫无体面的绝路。</p>

她失望的是，陈迁时也没想出更好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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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迁时没有追下来。</p>

追下来的竟然是凌玉儿。</p>

她背着那只大胖绿玉葫芦，就是陈迁时一直替鹿鸣涧背着的那只。</p>

凌玉儿把鹿鸣涧从台阶上扶起来，给她披上斗篷，搓着她如同死人般冰冷的手。</p>

她全程见了他们的这场跌宕起伏的大戏，在旁边干着急，哭，却一个字都插不进去。</p>

鹿鸣涧得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霎时放声大哭。</p>

凌玉儿性子纯真近憨，不知道如何安慰鹿鸣涧，只有把她抱得紧紧的，结结巴巴道：</p>

“嫂……鹿居士，虽然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但我和……我们都认为，你仍是纯阳宫的贵客和恩人，对你承诺的庇护，也永远有效。这个葫芦，我，他们让我给你送来，你一定不要推辞。”</p>

鹿鸣涧过分哀痛，哭得又太狠，已然有些影响视力了。</p>

天昏地暗中，她轻轻撑开死鱼似的眼睛，勉力看着凌玉儿从背上解下，放坐在她腿上的那大葫芦。</p>

鹿鸣涧张开手，抱住了在凌玉儿和她中间的这个大宝贝。她整个人偎了上去，像从前抱陈迁时一样抱着它。</p>

紧搂着大葫芦，她涕泗横流，泪水从两颊滚滚而落，像成串的、没有尽头的水流，又如同簌簌堕天的冰雪一样，都落在大葫芦身上，打得它湿乎乎、脏兮兮的。</p>

鹿鸣涧难以遏制地回想起与陈迁时每次的点点滴滴。好像两次她满怀痛苦地选择离开，都是在这样大雪肆虐的天光下。</p>

凌玉儿是个不会撒谎的。鹿鸣涧也不去戳破她。</p>

……这哪里是什么纯阳宫长辈让她送的，分明就是陈迁时这个胆小鬼。</p>

他被还了木雕，他不甘心，他要留给她别的东西。哪怕是用门派的名义，也要堂而皇之留给她，要它陪着她，要她记得他。</p>

他就是这样聪明、温柔又懦弱、真实的一把剑锋。她被刺透了。心甘如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