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军见那边两个装车工相互配合干得风生水起，阿蛮却只一个人在地下忙一阵，又爬到车斗里码砖。事倍功半不说，还累人。

阿军心里有气，过去问怎么回事。那两工人不敢给阿军脸色看，将事情解释一通。他们只说计件了，两个人干好过三个人干。别说阿军，就连阿成都听出这里的前因后果。阿成恼怒，却也不至于上前争个公道，骂了一句，在一边捡了对旧手套，爬上车帮阿蛮码砖。

阿成不如阿蛮吃苦耐劳，但个头比阿蛮高，力气不比阿蛮小。阿蛮埋头苦干，得阿成帮手，也不客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司机们之间都相熟，阿军一到，那司机就收了口。听了工人解释，也明白了因果，笑骂道：“老皮这狗卵，尽不干人事！”司机和阿军凑到一起，往砖窑办公的那小屋去了。

阿蛮手底下稍歇，思路开始清晰起来。在窑里干装车的，只是空有蛮力的粗汉，是有懒就偷有便宜就贪有空子必定会钻的蠢货，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都怪自己考虑不周全。”阿蛮反省，很自然的便想到老皮在这件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阿蛮恍然，难怪老皮笑得那么怪，这事他应该预料到了。可他为什么不提醒一声，自己吃亏对他也没好处啊?

有了阿成的帮忙，活儿轻松许多。没过多久，第一车装好了。

“走，回家吃午饭。回去也没几步，都出三车砖了，正常都要歇一阵。”阿军出来叫他们回去，又笑着说，“反正是计件，老板不会有意见，吃完午饭过来更好。”

阿成听了欢呼一声，拉了阿蛮就走。

在路上，阿军问：“阿蛮，你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的?”

阿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主意挺好，可也不难想。老皮开砖窑这么多年，工人又喜欢偷懒，他不可能没想过。以前他为什么不用这法子?”阿军启发阿蛮。

阿成却比阿蛮性急，问道：“为什么?”

“因为老皮提出这法子，工人不会同意，老皮自己也不想用这个法子。这法子旺季好用，窑里多出货，对老皮最有好处。但他不能不考虑淡季，本来雇两个人，不装车的时候还能干别的事，备土装窑都要人去干，淡季的时候这两人也是好劳力，计件算工钱的话，让这两人干别的，怎么算钱?总的算来，旺季他多给钱了，淡季的时候又不能少给。再说了，现在忙，他在一边盯着，多的时候一天装六七车货，也不是不行，这样一计件，他不是白白多出了一笔?就算通常只能装个四五车，附近也没别的砖厂，生意照样跑不了。”阿军成天在外跑，对这些事看得相当清楚。

“那他怎么又答应了?”阿蛮忍不住问。

阿军笑了笑，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啊。这样一来，一天出六七车货没问题，还不用他整天盯着骂人。盯得太紧，又不加工钱，工人也不愿干了。再说了，如果司机们来拉货，要等太久甚至当天都可能排不到，司机不愿意来，有些主顾也会宁愿多出运费，去别处买砖。这主意由你提出，老皮得了大好处，工人也不抵触，淡季了，老皮还可以换回原来的法子。现在让工人多干活多赚钱，他还能得个好。”

阿军说得浅白，阿蛮一听就懂。阿军又冷笑道：“看今天这情况，货就那么多，你多装他们就少装，那两个笨蛋为了挤兑你，不但不偷懒了，还要跟你比快。你说，老皮得有多快活?”

阿成当然也听得明白，义愤地骂道：“难怪他也不调和一下，孙子！”

阿蛮比阿成想得更多些，问道：“这法子让他们两个多挣钱，而且淡季老皮也不可能不要他们，怎么他俩还像跟我有仇一样?”

阿军知道，这个问题，只有聪明是想不出答案的。哈哈大笑，拍了拍阿蛮的肩膀说：“老弟，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急着挣钱?钱是好东西，个个都想要，真叫他们吃苦耐劳，又都不乐意了。在他们看来，今天装不完的货，排到明天还是他们的，就算跑了些生意，跟他们干系也不大。能舒舒服服挣二十，他们是不愿意辛辛苦苦去挣四十的。但是，眼见着四十能到手，他们又绝不肯让人分去半毛钱。这样的人，又懒又蠢，是分不清好歹的。”

阿蛮听得默然，真没想到自己一番心思，最后吃亏的，竟然只有自己。

上午一通折腾，阿蛮哪能不明白，一个人是没法装车的，时间一长，能把人累死。

阿成讥讽说：“我看他们都是一脸得意，哪里认为自己蠢了?”

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大笑。

笑完，阿成搂着阿蛮肩膀，爽快说：“担心个卵，明儿我帮你，咱们一天装七八车，让那两个没活干，气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