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与冯霁雯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去。』』
听声音便猜到是谁了,可真的瞧见来人当真是伊江阿,二人还是忍不住一怔。
他穿着一身柳黄色圆领袍,辫子梳的光亮,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举着方才自摊老板手中夺过的兔子灯,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嬉皮笑脸。
见冯霁雯与紫云望过来,他又咧嘴“嘿嘿”笑了两声,向冯霁雯打了个招呼:“嫂子――”
“你腿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冯霁雯意外地笑着问道。
紫云则盯着他那条不敢落地的腿看了好半天。
瞧着还真挺严重的。
永贵大人下手怎恁地狠?
“不打紧!都好得不离十了!”伊江阿满脸的不以为意,继而又拄着拐杖往前跳了两步,在紫云眼前晃了晃手里的兔子花灯,嬉笑道:“格格喜欢这只灯?”
见他不管什么时候瞧见,皆是这幅没正行儿的模样,紫云本到嘴角想要问一问他腿伤恢复的如何了的话,便就说不出口了,只是撇了撇嘴,伸手就要去夺那只兔子灯。
却被伊江阿快了一步躲开,她抓了空儿。
“这灯是我先瞧见的!”紫云竖眉瞪眼。
“可是我先拿到的啊。”伊江阿嬉笑着,一脸理所当然。
“你……”紫云气恼道:“你怎么一见面儿就跟我作对?”
他跟她有仇吧!
伊江阿闻言脸上的笑意逐渐却淡了淡。
待她成了亲,只怕日后就连见上一面都是难事了。
他哪里还舍得同她作对啊。
哎。
手里的兔子灯俏皮可爱,同她倒真有几分相像。
一瞬间,伊江阿心中诸多情绪闪过,最后只余下一片苦涩之意。
他将这些无法言说的苦涩感压下,笑着自怀中取出了一枚坠着缨绳的红玉玉佩来。
他将拐杖夹在胳肢窝下面,有些费力地用一条腿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而后动作看起来有几分笨拙地将玉佩系在了灯上,递到紫云面前。
还在气头儿上的紫云皱眉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灯是格格先瞧上的,还给格格。”伊江阿笑着说道:“这如意结玉佩,是我赠予格格的,愿格格日后平安如意――”
赠她?
还忽然说这么好听的话……
紫云一愣过后,满脸狐疑地看着他,道:“无事献殷勤,好端端地你送我玉佩作何?”
话罢又道了句:“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私相授受呢!”
冯霁雯在一旁听得忍不住眼角一抽。
这旁边还有外人呢,这丫头还真是敢说啊……
伊江阿倒难得地没有借机逗贫,只是神情不明地笑了一声,摇头道:“这块玉佩早早便找人雕好了,是送与格格当作成亲贺礼的――”
成亲贺礼……?
紫云闻言脸色倏地一红。
“你怎么知道我要成亲了?”她脱口而出地问道。
可问罢之后又旋即反应了过来――伊江阿这人旁的本事似乎没有,但唯独消息灵通这一点,是令她不得不服的。
再有几日于家的聘礼便要抬过来了,想必他是在这上头多少听到了些风声。
可他送贺礼便送贺礼吧,何以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情?
就连笑容都变了。
不似最初那会儿的嬉皮笑脸,而是鲜少见的认真温和。
他一手扶着拐杖,一手举着系着那块儿红玉玉佩的兔子灯,在身侧花灯灯光的映照下,眼中竟显出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安静与沉默。
看着这样的伊江阿,紫云忽然觉得心口处涌出了一股难言的憋闷来。
又感到分外地不自在。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心境,大抵是不习惯所致。
对上伊江阿那双安静却又好似藏着许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的双眼,一时之间紫云竟有几分心乱如麻之感。
她几乎是有些突兀地转开了头,避开了与伊江阿对视的角度,伸手抓过被他举到自己面前的那只兔子灯。
“我收下了,多谢。”她语气有些匆匆。
冯霁雯的目光在她与伊江阿之间转了个来回。
却因自个儿也没什么感情经验可谈的缘故,故而也没能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说不清,只隐约觉得……怪遗憾的。
紫云丢给了卖灯的老板一锭碎银,十分大方却口气淡淡地道多余的不必找了,便对冯霁雯道:“月牙儿,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冯霁雯点头,下意识地看了前方不远处在几棵烟柳下站定、正同几个欧遇着的书生打扮模样的年轻人笑谈着的和|。
她跟紫云便朝着和|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了约有二十来步远,却见紫云忽而顿足,回头望去。
冯霁雯也跟着她转回了头。
这一瞧却是瞧见伊江阿仍带着小厮站在原处,并未有跟上来。
见紫云转回头,他似有些意外,微微动了动唇角,露出了笑意来。
“你站在那里作何?”紫云皱眉问。
问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伸手指向和|和琳几人,提醒般道:“他们都在前头呢――”
伊江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不可出来太久。”他笑着对紫云说道:“今晚还是趁着阿玛去了好友家中做客,才得以偷溜出来的,再不回去的话,只怕下人们要瞒不住了。”
紫云闻言“哦”了一声,道:“那你早些回去吧。”
伊江阿点头,看了紫云片刻,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又有些不大自然地点了点头,对冯霁雯道了句:“嫂子代我跟和兄说一声儿,我先回去了。”
冯霁雯点头,交待了句:“路上慢些。”
伊江阿拄着拐杖动作有些迟缓地转了身。
小厮搀扶着他半边身子。
紫云望着他缓慢离去的背影,犹豫了几番之后,开口喊住了他。
“伊江阿――”
恐他听不到一般,她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响亮。
招得前方的和|和琳等人都跟着转头望去。
伊江阿身形一僵,却并未回头。
紫云见状心底一阵难言的情绪翻涌。
同一刻,又倍感懊恼与莫名。
他走他的,她喊住他做什么?
她有什么话好跟他说的?
久久听不到她的声音,伊江阿紧张的嘴唇都抿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没太多勇气,但他怕的只是妨碍到她――
而倘若她也有同样的心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他便都再没任何可怕的了!
他甚至攥紧了手。
又等了好一会儿,身后总算传来了她的声音。
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