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2 / 2)

四毛七分,一个全劳力一天挣十个工分,也就这个价。

被一家人脸上的惊讶愉悦到了,秧宝瞬间得意的不行:“要是再卖两趟,我和小哥还能挣更多!”

“有这么多学生吃雪糕吗?”

颜东铮算了下:“隔个两三天卖这么一回,应该没问题。”

“这只是学生,”颜懿洋咽下嘴里的麻花道,“旱季,山上砍坝很辛苦的,要是骑着自行车上山卖,挣的会更多。”

于晓丽双眼一亮:“颜知青,你家的自行车偶尔能借我用用吗?一周两三回就成。”

“没钱用了吗?”沐卉道,“要不要我给你拿点?”

“不、不用。”她是不想再要沐卉的学费了。

她现在天天跟着沐卉一家吃,数学、政治、文史有什么不会不懂的,懿洋、颜知青二话不说,立马给她上课,再拿学费,她都成什么人了。

可话这会儿说出来就有些不合适:“我觉得挺好玩的,天天坐在屋里学习,容易疲卷,不如换换脑子,出去跑跑。”

颜东铮是什么人啊,手一抛就把自行车钥匙丢给她了:“每天下午借你。”

下午人比较困乏,这时出去逛逛,不影响学习。

“谢谢。”于晓丽声音微哑。

“姐姐吃糖。”秧宝塞了个水果糖给她,人往她身上一靠,咬着麻花道,“薄荷茶好喝,除了卖雪糕不能卖这个吗?”

于晓丽看向颜懿洋,一段时间的相处,颜懿洋在她心里的可靠度,比沐卉还要高上几分。

“可以,放点红糖,让茶稍稍有点甜味,一壶五分,一杯一分。”

于晓丽双眼一亮,一脸谄媚地蹲到坐在小马扎上吃麻花的苏子瑜面前:“子瑜,帮姐姐打两个木桶怎么样?”

“行啊。”

于晓丽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嗯嘛”在他脸上亲了口:“谢谢你子瑜!”

苏子瑜:“……”

沉默地将她推开,拿袖子擦了擦脸,苏子瑜才抗议道:“再有下次,不理你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羞。”

“哈哈……”秧宝扒着脸,笑他,“子瑜哥哥害羞了,脸红红。”

“秧宝!”苏子瑜咬牙。

“哈哈……”秧宝边笑边虚虚地捂着自己的嘴,“我、我不笑你了,哈哈……”

镇医院

陆铭收回给苏团长号脉的手,提笔开药,嘴里叮嘱道:“回去后,按时喝药,饮食清淡。”

其实前几天苏团长就可以出院了,只是陆铭怕他回到部队不消停,急于参加训练,就压着让他多住了几天。

苏团长等他说完:“部队的电话号码您记着,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在,这不是有依瑶的吗。”

“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事……”

“湘湘呢。”苏团长打断他道,“这里离边境百十里,我们不管做得多好,治安还是不如大城市。”

“行行,我记住了。”陈铭把药单递给来接他们的警卫员小李,让他去抓药,“你们回去前,去农场看子瑜吗?”

“去。”云依瑶直接道,“顺便问问秧宝、竟革、懿洋要不要跟我们去部队玩几天。”

陆铭拉开抽屉取出包奶糖给云依瑶:“把这个帮我交给秧宝他们。”

云依瑶点点头:“住院这段时间,老苏同事忙没来,家属你看一个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弄了几大箱,光凭我跟老苏吃是吃不完了,我给您和湘湘留些,剩下那一大箱我们等会儿拿去农场。”

“别,我那收的点心还有呢……”

“您那点东西不都让湘湘发给考试好的学生了吗。行了,你再这样见外,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带老苏过来找您复诊。”

“收下。”苏团长跟着劝道,“回部队,我要待在军部,子瑜在农场,家里就她一个,真吃不完。”

“那也不用这么多,一半、一半,剩下的给懿洋他们兄妹,三个孩子底子都有些弱,儿时没养好,得好好补补。”

苏团长跟云依瑶立马担心道:“要不要紧?”

云依瑶接着又若有所思道:“我说呢,懿洋就比子瑜小了半岁,咋比他低了那么多,快有一个头了。竟革也是,看着活力四射的,一抱那个轻啊,隔着衣服我都能摸到一根根肋骨。”

这个嘛,大部分孩子其实差不多,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月不见两片肉,吃不了几口细粮,哪有几个胖的,差不多都有些营养不良。只是三人跟孩子们熟悉了,就见不得他们有半点不好。

“不碍事,慢慢调养,吃饱吃好,过个两三年差不多就养过来了。至于懿洋的个子嘛,”陆铭沉思道,“他发育上是有点晚,东铮、沐卉都不低,过了十七八岁,个子该蹭蹭往上窜了。”

夫妻俩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大问题就行,缺营养咱就补。

陆湘在上课,两人就没去打扰,反正回头还要来复诊呢,又不是见不到。

从医院出来,经过镇口的供销社,云依瑶看一群人围在肉摊前,好像在争抢什么,叫了句“停车”,拎着小包下去。

走近了一问才知道,附近山寨生产队里的水牛吃甘蔗渣,把自己撑死了。

云依瑶掏出所有的肉票,挤进去抢了两斤,又高价买了个牛头、四个牛蹄,她听秧宝说,上回妈妈煮的马头、马蹄、马尾好好吃。

可惜,牛尾没抢到,被个妇人买去了。

小李忙下车,去镇外砍了片芭蕉叶,垫在后备箱里给她放这些。

他们到时,沐卉跟于晓丽正在廊下的土灶上一个熬猪油,一个擀面条,秧宝和老二眼巴巴地等在一旁,想吃油渣,还想吃猪油拌面。

昨天连队开表彰大会杀了一头猪,今天又杀了一头。

方才颜懿洋骑车带弟妹去给司务长送麻花,司务长让他带回一块全肥的肉,足有三斤。

沐卉让颜懿洋又跑了趟食堂,拿上肉票和钱,把这三斤的付了,再买两斤五花,晚上包饺子。

肉票之所以这么富余,派出所奖励了两斤、营部两斤、连部一斤。

车子进院,后面跟了一帮孩子,吉普呢,近几年很少见了,上回见还是俞景现他爸回来开了辆。

云依瑶开门下车,扫眼鸡窝旁锯木头的儿子,张手朝灶前双手托腮的秧宝叫道:“秧宝,想云姨了没?”

“云姨,”秧宝一下跳起来,欢快地朝她跑道,“你来了,苏伯伯呢。”

苏团长从另一边下车:“这呢。”

“苏伯伯。”叫了一声,秧宝一头扑进云依瑶怀里,揽住她的脖子,贴脸。

云依瑶乐得一把将她抱起,左亲一口,右亲一口。

秧宝很配合地偏着脸蛋,然后回亲她,左一下,右一下。

苏团长看得眼热,冲沐卉、于晓丽点点头,绕过车头,张开双手道:“秧宝让伯伯抱抱。”

秧宝毫不见外,身子一转,张手投进了他怀里,还自动地调整了他的抱姿。

云依瑶气得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

苏团长伸手虚虚护在秧宝身后,瞪她,很不满:“你这人咋这样?”

云依瑶也不是真打,回瞪他一眼,扶着车门从后座上拿了包水果糖给秧宝,指指门口的孩子:“让你苏伯伯带你给小朋友把糖分分。”

颜东铮放下报纸从屋里出来,接过小李手里的纸箱,问道:“苏同志今天出院?”

云依瑶“嗯”了声,跟他介绍道:“这是小李,老苏的警卫。小李,这是颜知青,那是秧宝的妈妈沐知青,那位灶台上忙活的是于知青。”

几人互相打了声招呼,沐卉将擀好的面条放在竹篦上,舀了面再和,加了三人,先前擀的那点面条就不够吃了。

云依瑶打开后备箱,拎起牛头过来道:“沐卉,看看我带了什么?还有四个蹄子,两斤牛肉,我们晚点回去,你卤,我要带回去点。”

“哪买的?”沐卉喜欢的不行,别看牛头不咋哩,卤好了满嘴香。

“要不说我们运气好呢,”云依瑶笑道,“出镇时,正好遇到供销社旁边的肉摊在卖牛肉。”

“咋死的?”

买肉就怕碰到病牛。

“吃甘蔗渣吃多了,撑死的。”

那没问题。

沐卉飞速将面和好,拿竹笠盖上,洗洗手,抓着牛角拎起来看了看,收拾的不是太干净。

抽根灶下烧得正旺的柴撩一撩,毛就没有了,拿刀再把撩黑的地方一刮,剜去牛角,斧头从中砍开,清水一洗,放进大锅里焯水,卤煮,调料还是从司务长那儿拿来的。

洗洗手,沐卉开始擀面条。

于晓丽几年知青下来,也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熬好猪油,放入花椒稍一放凉盛入陶罐,油渣给秧宝他们盛出半碗,有吃甜有吃咸,那就分开,一半撕盐、孜然、辣椒面,一半撒上白糖。

剩下的切碎跟菌子、竹笋丁,再把云依瑶拿来的牛肉切上半斤,用司务长做的黄豆酱大火一炒,做了半盆臊子,这是怕云依瑶他们吃不惯猪油拌面。

其实,大家都挺喜欢,大块的猪油用热水划开,放入盐巴、酱油、葱花一拌,再放点烫过的嫩嫩的炮仗花嫩芽,那个香啊!

不过臊子面大家也喜欢——肉多,味儿也不错。

最主要的还是沐卉手劲大,擀出来的面条劲道,吃了还想吃。

秧宝一种口味吃了一小碗,挺着小圆肚直叹气,嫌自己肚子小!

老二也嫌自己肚子小,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盆里的臊子和另一个盆里过凉水的面条。

众人大笑,安慰两人等会儿还有肉吃呢。

用完饭,苏团长跟颜东铮在屋里说话。

两口子打拐受表彰的事,他听妻子说了,也让小李去镇派所查了,有这功绩,说实话,两口子要回城,知青办是可以直接批准的。

“我看你发表在《儿童画报》和全国《画报》的画了,你这会儿说回城,凭这两份报纸的份量,工作很好安排,文化局、少年宫、报社、杂志社,都不用我找人帮你,你只要有这个意向,知青办就能帮你走完流程,这时候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你和沐知青这个典型一立,不知为他们省了多少事。再说,你们夫妻的荣誉又何偿不是他们的政绩。”

“你要不想去文·化·部门,也可以走基层。”

“不急,”颜东铮将烟递给他,“我和沐卉还年轻,该学习的时候,走进校园好好沉寂几年,把基础打扎实了,日后做什么不是事半功倍。”

见他心有成算,苏团长就把这个话题打住,转而问起了沐卉绘画学的怎么样了?

颜东铮从放画的陶缸里取了几副给他看,每个时期的都有。

进步很大,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稳。

虽不是太出彩,努努力,下周考试未尝不能通过。

“过不了也没关系,高考既已恢复,明年肯定还会举办,再考就是。”颜东铮想得很开。

苏团长放下画,拍拍他的肩:“这么想就对了!”

“家里老爷子传来消息,明年可能要开办少年班。你让懿洋和子瑜做一下准备。”

“懿洋,”颜东铮眉微拧,“那孩子恋家,不一定愿意去。”

苏团长很是诧异,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站起来走到门边,静静地看向树下抱着秧宝指点儿子什么开槽的颜懿洋。

“懿洋心智方面比我家子瑜还要成熟,去了京市,他会慢慢明白,怎么选择才能守护他想守护的。”

颜东铮笑:“守护什么的,有我和沐卉呢,还用不着他。孩子嘛,还是调皮捣蛋,玩心重些好。”

苏团长点点他:“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让你遇到这么一个魔王,你就该头疼了。”

颜东铮对此,哈哈一笑。

屋外,云依瑶正在极力劝秧宝、懿洋、竟革跟他们去部队住几天。

“云姨,”颜懿洋瞅眼一手凿子一手锤子努力开槽的苏子瑜,笑道,“上午,子瑜还跟我说想把苏伯伯收藏的54·式·手·枪找来拆开看看零件结构图,试着打造一个。”

苏子瑜挑眉看他一眼,没吭声,算是默认。

云依瑶:“……”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云依瑶才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转身蹲在儿子身旁,柔声笑道:“子瑜呀,你安心在这儿住着,缺什么跟妈妈说一声,我给你送来。”

“钢琴。”昨天看电影,秧宝见电影里女特务收养的女儿弹琴,曾一脸羡慕地说,好好听哦。

反正家里的钢琴妈妈也不怎么弹,不如抬来给秧宝学习用。

颜懿洋抬腿给了他一脚:“别瞎提要求,真搬来的放哪?”

苏子瑜抱着正在开槽的木头往旁边移了移,离他远点,然后慢慢道:“客厅。”

“我妈、晓丽姐正是复习的关健时候,吵着她们了,当心我妈揍你哦。”

苏子瑜想了想:“那算了。”从住进来的第一天,沐姨就没把他当客人,该训训,该说说,不耐烦了就动手。

下手挺重的!

不过也就因为这样,他才越住越自在,跟谁说话都不用客气或是小心翼翼,有话直说,每个人都能商量着来。跟颜叔、沐姨也是一样,不管你的意见是大是小或是无理取闹,他们都能听取并耐心说出可行的因素,不行的原因。

大火烧开,小慢炖,两个小时,牛头肉和牛蹄好了。

刚出锅,切片蘸点蒜汁就很好吃。

另一半没动,放到搪瓷盆里晾凉,等会儿用芭蕉叶一包装进竹篓,给他们放后备箱。

剩下的这一半,沐卉片出三大盘,砍了两只蹄子给大家蘸蒜吃,另切了三碗,隔壁一碗,另两碗让颜懿洋带着苏子瑜去送,一个是司务长,另一个自然是连长。

宋嫂子一看两人过来,脸上就溢满了笑,不是说这肉多主贵,而是心意。

自家男人这个连长一当十几年,帮的人不少,可时时记在心里的真没几家。

也不是说,颜家经常送东西她就说一声好,而是那种尊敬,那种亲近,让人心里热呼呼的。

中午,老韩拎着根麻花回来,高兴的呀,跟他那年升职有得一比,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秧宝、竟革自己卖冰棍挣钱买的,总共十根,专门给他送来一根。

孩子们心里记着他这个伯伯呢。

说着,眼圈都红了。

宋嫂子拉着颜懿洋、苏子瑜不让走,要给他们去自家开垦的菜地里摘西瓜。

十个,装了两竹筐,绑在自行车两边。

颜懿洋、苏子瑜扶着车走回来的,不敢骑,太重了。

家里留一半,剩下的给云依瑶他们装后备箱。

吃完肉,切了一个,沙瓤的。

拿着牙西瓜,秧宝偷偷跑到菜地边,看她和妈妈早先埋的西瓜籽。

小小的苗,好瘦。

秧宝托腮想了想应该缺肥。

目送吉普车走远,众人四下一看,咦,秧宝呢,方才还跟云依瑶难舍难分哩,不会是跑哪哭去了。

赶紧找!

结果,人家蹲在菜地边用个竹筐挡着自己拉粑粑呢,要跟西瓜苗上肥。

颜东铮狠狠搓了把脸,看沐卉。

沐卉白眼一翻:“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教的。”

“我怀疑秧宝遗传了你的智商。”

“这不是废话吗,我是她妈,你是他爸,遗传肯定是各占一半。”

行了,鸡跟鸭讲话,吵不起来。颜懿洋伸了下懒腰,拉了苏子瑜、老二回房上课。

于晓丽快步跟上,她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呢。

两口子对视一眼,一个帮秧宝拿手纸,一个去上课。

走前,颜东铮还不忘丢给闺女一个问题:“秧宝,你知道为什么农民伯伯要把粑粑泅一段时间再往田里撒吗?”

“为什么呀爸爸?”

“因为直接上农家肥,苗苗幼一点很容易被烧死。”

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