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天过去,柳二娘登门造访。
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胡若松、陶先知以及付家那位年纪轻轻的点茶士蒲凌。这些人全都眼熟,送完茶品返回方家拜会一番倒也不足为奇。
最奇的便是除了他们之外,还跟来了一位大人物,这人便是现任采买司司长。
张瑞平,张大人。
张大人是宋坤大人的门生,言行举止都与宋大人略有相似,一身紫棠官服穿在身上,显然有公务在身。
方泽生与付景轩一早接到消息,一同来到大门口迎接,张大人手中果然拿了一份天家传下来的旨意,先是论功行赏,赐了黄金千两,而后提及正事,对照天家旨意宣道:“茶事中澹闲洁,韵高致雅。以瑞草雕莲为首,浮云出山、松团鹤雨、甘泽花露,皆香茗远播,引番外者誉不绝口。故,北域王子力邀本朝茗士前往他国点茶切磋。今次,特封茶商会总事方泽生为香茗使臣,不日择选四位茗士奔赴北域,烹点煎煮之妙。”
张大人宣完,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又看了看坐在轮椅上垂首听旨的方泽生,笑着将天家的旨意递给他,“碍于方总事患有腿疾,天家便不派你亲自过去了,但须由你在四大家中择选出几位有能之士前往茗斗。天子口谕委婉,说是点茶切磋,却万不可真的过去切磋,势必要赢,还要赢得精彩,搓一搓那北域王子的嚣张气焰。”
方泽生垂首接旨,捧着龙纹绸面的圣谕阖了阖眼。
天家特封的香茗使臣以及茶商会总事。
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冯太守为何那般客气,主动归还所以租地了。
只是这四位前往番邦茗斗的人不好选,其余三位倒是可以由各家家主推举。
那方家呢?
若他不去,还有谁能代他过去?
张大人在方宅小坐了一会便起身回京了,只留陶先知、胡若松等人一起来到内宅,齐齐坐在花厅商讨这事。
“我还说怎么一道普通的封赏能派张大人亲自过来,原来还有派遣北域这份苦差!”陶先知坐在椅子上翻着哑叔找来的地图,手指沿着楚州官道一路向上,翻山越岭,渡船行舟,挪了半天才挪道临潢府地,那处属于番外北国,行路最少三个月,若遇到冰雪严寒的极恶天气,便又得多出几个月,如此一来往返之间,最少一年的时间。
胡若松坐他旁边,听他嘴上抱怨,笑道:“先知兄若觉得是份苦差,大可把陶家的名额让给我们胡家,我们胡家人不觉辛苦,愿为泱泱我朝,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陶先知不干,急忙卷起地图,看向位于上首的方泽生。
“择选茗士的事情,大当家可有什么打算?”
方泽生自从接了这道旨意,便一言不发。柳二娘身为长辈,坐在他的旁边,瞅了瞅随行而来的蒲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国之大事,由不得她胡来,付家若是真的要派遣一人过去,便只有这位小小的点茶士能拿得出手,她本是想让付景业去,毕竟路上再是艰辛,回来后便渡了层金光能为祖宗长脸,若在点茶局赢得漂亮,不定天子又会给些什么封赏。只是付景业实在是个草包,去了门面挣不回来,别再丢了脑袋。
柳二娘这厢被自己的儿子气得够呛,瞅了一眼方泽生,随着陶先知的话茬说道:“不如按照先前品茗大会的胜负局裁定如何?”
方泽生沉思不语。
品茗大会的胜负局只看各家的点茶手法,今年胜出的分别是付家的蒲凌,胡家的胡若松,陶家表叔亲传的一个小辈,还有王氏代方家找来的胡云杉。
胡若松身为家主显然不能离开胡家太久,这位蒲凌小辈与陶家的小辈年岁相仿,技艺上也差不多少,若安排两个人一同过去,却有些不太妥当。方家更是没人,显然当朝天子并不知方家眼下的情况,只道方家乃四家之首,便封了方泽生茶商会总事,让他择选茗士。
这四人当中,蒲凌肯定要去,胡家若是没有人选便将胡云杉归还几日,毕竟国之大事不分你我,胡云杉在方家学了几日点茶技法,进步许多,倒是可以在北域之地显露一番身手。至于陶家,可以让陶先知亲自前往,虽说陶少爷茶技糟糕,不会品茶更不会煮茶,却有一颗难得的生意头脑,若是此次前往能为天家带去一桩买卖,想来到时本朝茶商的地位又能攀上去一些。
至于,方家的人选……
方泽生看了看付景轩,而后沉声道:“诸位容我考虑一晚,具体如何安排,明日再谈。”
付景轩早就瞧出方泽生不太对,自那日冯太守走后,他似乎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将陶先知几人送到客房住下,付景轩来到书房坐在方泽生的对面。
方泽生正心不在焉地划分着冯太守归还的田地,这些田地要先交由外戚宗亲照料一冬,待明年过了春芽采摘的时节一并租还给曾经的佃户。
付景轩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应声,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旁边,夺过他手中的笔杆,“想什么这样出神?”
方泽生蹙紧的眉心还未展开,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