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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水渠处理厂的路况窄而弯曲,区与区之间以深沟为界、两区间又以桥相接。

这一路上堆满了规格一致的方铁笼,里头关都是群受到雅南血影响的疯狗,狗儿的外观是一片鬃毛参差的烂皮包着一副烂肉支撑的骨架,那张嘴像是贝弗洛野狼的血盆大口、吠着一肚子永无止尽的饥饿,所以当来客出现时,牠们连铁栏都顾不得就胡乱冲撞,牙齿咬啃得笼子响个不停,好像食物已经在嘴边了一样;某些狗儿早就逃出来了,牠们躲在死角伺机而动,在屋顶之上、在狭缝之中,一双双黑眼倒映着过路人的轮廓。

剎那,爪牙尽出,那群疯狗展开了最后一战。牠们觉醒为狩猎者,不畏恐惧、不知退缩,那些生物甚至看不见自己,纵使伙伴们一个个成为斧下亡魂,攻势却不减反增;血激起了黑暗中的野性,牠们踏着墙与废弃物围绕着在猎物身旁,飞扑、耙抓、张口吼叫,就算只是造成一点伤口也好,来客的血液在黑暗中有如明灯,狗儿们因而亢奋,力量让牠们误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是众生的主宰。最后,有一只狗儿抬起了前足,牠身伸长了异常壮硕的前肢为手、踮起的后肢为足,牠成了一个四不像,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野狗,牠就是牠,一只野兽。

在那短短数秒内,野兽看见了宇宙--纵使斧头将牠的头颅送去入的大鸿沟内,野兽摊下身子、迎接死亡,然而牠永远忘不了真实世界带来的震撼。

野兽正在思考;牠发现自己能思考,于是坠入黑暗的牠想着:不要抛弃我。

「我喜欢毛多一点的狗,」汤玛士在护栏边喃喃着,「还要安静一点、乖一点......算了,我不适合养狗。但也许我可以给爱德养,这样我想玩狗的时候就能去找他。没错,我该劝他养一只狗。」

汤玛士多看了几眼水渠的样貌。那段鸿沟以窄桥连接两地,沟深数十公尺,宛如山谷般宏伟,尤其是余光从两侧高墙打入时的深邃感令人难以忘怀,汤玛士走过半的大陆,却从来没看过有哪个城市能像梦魇中雅南一样细致、又宏伟无比,彷佛让流水穿开的石灰岩山谷。

桥后又有几只野狗逗留,牠们对着一户人家拼命吠叫,对早先战斗的激烈声响没有半点反应,只顾着找那扇门的麻烦。此时,门后有个老太婆正在高声骂道,她要那群狗快点离开,但狗儿们就是不理,见门前点着熏香灯过不去,就索性留在门前等着灯火熄灭。

接着汤玛士到来、汤玛士出手,一切清洁溜溜。

只是这里的住家至少也有三间以上,为什么那群狗为什么光找那位老夫人麻烦?此时汤玛士四处闻了闻,他在一堆狗尸中闻到了人血的气味,血味就通往门后,所以汤玛士猜里头可能有人受伤了,所以狗儿们才会紧追着这户人间不放。

等一切风平浪静后,门后老妇人问:「......你是猎人吗?」

汤玛士还是第一次被人搭话,心里有些措手不及。「对,我算是个猎人。」

「那你知道有哪里可以避难吗?这里已经没法待人啦......」

「抱歉,我不是很清--」他话还没说完。

「我就知道!」老妇人声音转高,「你们这群猎人没一个有用的,现在是什么情况?狩猎之夜啊!没法保护我们就算了,结果你竟然连一个可以避难的地方都不知道?没用、真没用处!」

「但我才刚到这没多久呀!」

「没用的废物!走开、走开!」她最后一句话近乎尖叫,「为什么就没人能救救我这可怜的老太婆?」

汤玛士退了两步。「疯婆子。」

整条街上就剩那位老妇人家门前的灯还亮着,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虽然熏香灯的烟雾能抵御野兽,但灯总有烧燃的时候,一旦烟雾散去,届时老妇人会遭遇何种下场?野兽真的会闯入屋子里吗?可悲的是,汤玛士无能为力,他连救自己都来不及了,又要怎么带一个老人家到处走动?就算太阳岛的吉尔伯特说亚丹小教堂是个庇护所,然而要是盖斯柯恩与野兽们盘踞在那,如此一来,让妇人过去也不过只是送死罢了。

「我承诺你,疯女人,我要是知道哪有安全的地方,一定会过来亲自带你过去的。」汤玛士说。

「无能就算了,竟然还想欺骗我?你们就只知道说大话,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她依旧哭号着。

「再会。」

老妇人的歇斯底里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不像其他濒临崩溃的雅南人一样一旦激动起来就什么都不理,汤玛士甚至觉得对方的阴晴不定纯粹是性格使然,而非真的受到什么东西扭曲了。汤玛士想,那倒好,也许雅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药可救,既然在这条阴森的小巷子里还有个老人家能保有理智,那等夜晚结束后,在更加明亮的地方或许还能有两三群人能安然无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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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通往一道大拱门,拱门后头的平台与一道下降的宽梯相接,而厂房的主体就坐落在右侧下方。

处理厂的空间十分宽阔,两侧的两阶高低平台夹着一道宽水渠。此时厂中安置了许多巡逻人,他们清一色都蒙着眼,大多数的人手上带着一把长枪、少部分的则带着镰刀与草叉,然而和其他地方的民众不同的是,处理场的人几乎不说话,蹒跚踱步的举动彷佛是为了让自己还记得怎么走路一样。

汤玛士躲在楼梯的窗口旁又观望了一会儿,不久后,他注意到有几个特别瘦长、高大、且头发散乱的人从平台的柱列后头出来,仔细一看,汤玛士才发现那些人是野兽化的人类。在外头的人都没救了,变成野兽只是迟早的事--抱持着这个想法,汤玛士拉开斧柄,打算下去大干一场。

突然间,一个活泥像从外头跑过来,那东西大喊:「塔姆!」

汤玛士回过头看向提尔,底下的人则抬头看向窗上的汤玛士。

「好极了,你可真会挑时间出现。」汤玛士说。他还来不及反抗,人就被提尔的那双大泥手给拥入了胸膛,厂房中的枪口全对着他们俩所在的窗户拼命开火,而汤玛士却只能在提尔沾满烂泥的厚实怀抱中挣扎。

「放开我,笨提尔!」汤玛士一边大骂,一边试图让两人从窗边离开,结果一个不注意,他们俩就双双摔在阶梯上。尽管就目的而言,子弹是躲过了,但以结局而言,汤玛士反倒陷入了另一个窘境--他卡在提尔的怀抱中,不但无法动弹,而且几乎要让泥给淹死了。

「塔姆,偶不是勒个提尔,」提尔用脸磨蹭着汤玛士的头,「偶不当提尔。」

经过一番努力,汤玛士终于让脸转向了外头,这时他狠狠深呼吸了数次,接着才回答:「好,不叫提尔就算了,以后你就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勒个听起来好饶舌。」

「那就乖乖当你的提尔啊,大笨蛋!」

「勒就当勒个提尔吧,塔姆!」牠哈哈大笑,一口白牙在那张黑泥脸上看起来格外突兀。

「很好,提尔,乖孩子......现在你赶紧放开我,那群疯子就要跑上来啦!」

经汤玛士提醒,提尔才惊觉有一群持武器的巡逻员以匆匆从楼梯转角处跑了过来,他们又是叫嚣又是怒骂,抵在肩上的长枪一轮又一轮地开火,弄得满廊烟硝,一时间子弹在阶梯与墙上弹跳、火花四窜。其中几发子弹击中了提尔,他哀号,但恐惧更大于疼痛,可是提尔却只管把汤玛士紧紧护在怀中,发抖的身子一味地为汤玛士挡子弹。

「蠢蛋,快离开这里!」汤玛士大吼。

「......塔姆,不要留偶一个人在这......勒个提尔好害怕......」提尔闭紧眼睛,那张粗蛮的脸扭曲的厉害。

汤玛士放下斧头腾出双手,一阵左右挣扎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重拍了提尔的双颊,并要对方看着自己。汤玛士问:「你为什么要害怕?该害怕的难道不该是我吗?......不、不要哭,提尔,坚强点!你是乖孩子,勇敢的乖孩子!」

枪响停了,手持铁刺兽化者与拿屠刀的巡逻员步步逼近。

「偶......偶很乖?」

兽化者露出尖牙,牠们看见提尔硕大的背膀满是坑洞,带有腐臭的液体从泥孔中溢出;巡逻员听见提尔的喘息声、汤玛士的低沉耳语,那些人以为两人已奄奄一息,于是争着跑上前当第一位处刑者。

「很乖,提尔,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乖孩子了!」汤玛士与牠俩额相抵,「别怕了,我们会撑过去的。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勒个......」

「给我一点空间。」

巡逻员高举火炬与武器,他们裂嘴大笑--

--剎那,一波弹雨轰烂了走在最前方的两个人,后排的人则受余波所伤,痛的分神,结果那些人还在措手不及就让汤玛士给砍成了两半。留在最后方的枪手闻状后立即举枪搜索,对任何发出声音的地方胡乱攻击,但此举没能制服汤玛士,反而因此杀死了几个同伴。

提尔瘫倒在地,从中脱身的汤玛士瞬间抓起斧头往前一跳,急旋的大斧左右扫荡,一连便宰杀了反应不及的伤兵,随后他急奔下楼,以斧端的枪尖刺穿了其中一名枪手。两方势力无比贴近,枪械已无用武之地。剩余的四名枪手察觉现况的当下立即弃枪抽刀,火炬的光芒照出那一道道胡来的劈砍线,逼得汤玛士连连后退--此时汤玛士当机立断,肌肉鼓胀的双臂一把就将卡着尸体的斧头往敌人身上猛砸,随后汤玛士扔下斧头急进枪手群中,他夹紧了右拳由上而下击破一位枪手的头,接着右脚踩上一阶、左拳如攻城槌击冲另一位敌人的腹部,拳劲打得对方双脚离地;一回身,他夺下了猎刀,刀尖便用力自刀主的下颔往上一桶,此时外围的两位残兵亦高举了刀械想趁乱拿下汤玛士,但他们却没料到汤玛士把尸体当木桩一样朝自己脸上甩。

汤玛士嘶声一吼,甩出的尸体已击昏了眼前的敌人。

这时,一阵闷响,汤玛士看自己的肚子里穿出了一根铁锥。「.......呜、提尔!」他一边大喊,一边以肘击暂时击退了兽化者,「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对吧!」

听见汤玛士的呼唤后,倒在地上的提尔连忙挣扎起身。剎那,牠看见汤玛士被敌人刺穿了肚子,接着还有两个兽化者带着尖锥正一步步地朝逼近对方,不快也不慢,彷佛眼前的猎物已是待宰羔羊--提尔气得大吼,牠跑起的身子有如四马奔腾,须臾间,那双大手就把对方的脑袋给押入的阶石中,但头颅的粉碎声还不足以让提尔消气,牠一次又一次地敲击着两名兽化者,直到对方的脑袋都成了一团糨糊了才罢休。

「塔姆......塔姆!」提尔大叫,牠吓得不敢呼吸。

「我没事。」汤玛士压在最后一位兽化者,那名敌人被汤玛士咬破了喉咙,早已气绝成尸。

提尔精神一振,牠又走又爬地靠近汤玛士,那双泥臂再度抱着对方,并说:「塔姆,勒个提尔真坏......什么都做不好......偶真坏......」

又一次陷入泥中的汤玛士喘了两声,他按住肚子的大洞,心想自己才刚喝了兽化者的血,应该还不至于死掉才对。尽管伤不治死,可是汤玛士觉得累极了;他躺在提尔的怀抱里,温暖的泥巴让汤玛士昏昏欲睡。

「提尔,别蠢了,你是个乖孩子......啊,抱歉,我想休息一下。」汤玛士说。

「勒个提尔能陪在塔姆身边吗?」

「可以。」汤玛士拍拍提尔扎人的泥发。

「谢谢泥,塔姆。」

提尔随手抓了个尸体给汤玛士当枕头,而后他就窝在汤玛士脚边休息。过没多久,提尔发出了沉沉的呼噜声,汤玛士亦随之陷入了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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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汤玛士睡的不安稳,尽管他梦见了人偶相随,那位女孩陪着他在花园里漫步,其情境彷佛有钱人会挂在墙上的装饰画,气氛美好如诗、永恒和谐,然而汤玛士感觉得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他们俩走过斜坡旁的无名墓碑,此时人偶唱起了一首歌,头一句是:苍穹之上,繁星之外。

他们绕过花园外侧,这座猎人的避风港有如孤岛般伫立于云海上方。人偶向汤玛士行了个礼,并自旋了一圈,悠悠扬起的群摆在微风中摆荡,等她停下来后,人偶问汤玛士会不会跳舞,与是他就秀了一段家乡的土风舞给人偶见识一番。

跳的真好。人偶优雅地拍手说道。

汤玛士抬头挺胸,欣然接受了人偶的赞美,接着他邀请了对方当舞伴,于是两人行了个礼,四脚羚蹬于不知何来的冷血摊上。一双大脚乒乒砰砰,一双小脚滴滴答答,他们一路舞到了另一侧的花园边境,在月光照耀下,宛如两只不安份的黑影。但人偶的脸如此白皙美妙,再黑的影子都盖不住它的光辉。

声声呼唤,迷梦相随。人偶又唱了下去。谁来伴我踏入星尘?

唱的真好。汤玛士说。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舞步,地上的石铺路已化为泥泞,他们的鞋上沾满了秽土,枯萎的草在石墙边低声呢喃,但汤玛士什么都没注意到,他只想听人偶唱歌。

冷血成花。人偶顺着汤玛士的愿望唱诵。遍地开。

汤玛士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他预知到下一幕该怎么发生,首先,一只巨大的野兽会翻过围墙,牠的泥手握住了人偶的头,缓慢的足以令人窒息;汤玛士看见了,却无力阻止,那只泥手要毁了一切,他的美梦、他的希望,一点一滴地被捏成了碎片。

人偶的头碎了一地,此时她仍在唱歌,陶制的嘴在泥中一开一合:苍穹之上,繁星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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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是梦。提尔消失了牠的足迹在附近绕了又绕,不知在踌躇什么,后来泥巴一直通往楼梯下头,汤玛士追了上去,却看见泥径遁入了渠内,线索在污水里消失无踪。提尔虽然像个孩子,但野兽该有的小聪明可一点都不少。

「笨提尔,尽会装可怜,?汤玛士抹掉了一脸厚泥,双手使劲地刮除身上沉重的泥巴,「大笨蛋,蠢狗。」

"你不会忘了梦中的事吧?"幻影问。

「梦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野兽终究是野兽,汤姆。"幻影出手将汤玛士的肩头上泥轻轻拨除。

「闭嘴,幻影,你就只懂得搧风点火!」

汤玛士气冲冲地往水道系统的深处走去,他感觉到幻影没有跟过来,那个批着爱德华外皮的魔鬼仅仅是站在原地看着汤玛士,一双过份透蓝的眼睛流露出一股轻蔑与戏谑,然后幻影化为尘埃、归于无有。汤玛士松了一口气,他椅在墙边安抚着狂走的心跳,管脉中凶涌的血流推着他的四肢,汤玛士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自主行动。

「汤玛士,你要相信你自己,」他喃喃着,「幻影是怪物,是谎言。汤玛士,你要拯救的爱德华不会对你说这种话,你听清楚了吗?不要随之起舞......」

按照太阳岛的吉尔伯特给的地图草稿来看,一旦进入的水道渠上层后,只要再沿着右侧往东走一长段路后就能看到野河渠口,渠口正上方就是小教堂后门区。汤玛士本想直接从上层的渠阶走廊直达目的,可惜那条路并不完整,他终究得爬下渠底才行,所幸此时水位十分低,汤玛士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梯子给爬完,双脚落地时他发觉这里的水不过只有脚踝深,走起路来并不费力,现在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层发臭、又不透明的废水中是不是藏了什么暗孔,其次则是那些四不像的尸体,汤玛士不相信这里的东西能死得干干净净,况且是变形的人类。

他举起从上层取来的火炬,收短的猎人斧备在右手待命。此地好比深渊,连天空都不过只是条发出微光的线条,渠中的水是野兽的胃囊之物、两侧壁垒是牠污秽的肠壁;脚下黏稠而湿滑的淤泥吸允着汤玛士的鞋底,他的前进彷佛失去了自主性,有东西要他滑向深处,迈入雅南的最底部。

地上的尸骸动了,它们都是半死的怪物;盘据于搭桥与悬梁的肥满乌鸦虎视眈眈,牠们厌烦了那些发臭的食物,现在牠们想吃新鲜的肉,那群飞不动的鸟儿想要汤玛士的躯体。他挥舞着火炬与斧头,口中除了使力的闷吭外没吐出半句话。

有人在跟着他。汤玛士回头,火炬打出的光圈之外鬼影幢幢。

那是艾克士吗?汤玛士想。他退了几步,一个不注意,汤玛士的脚给地上的尸骸拌了一跤,人便重重地摔在污水上,差点连火炬都要给弄熄了。

「我不怕你,艾克士!」汤玛士斯牙裂嘴地大喊。

黑暗中无人回应。水渠的深处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

他忍不住笑了几声。这里没有任何人,汤玛士也想象自己不在其中,他是一道黑影,是无人在此的最佳证明。他继续前进,穿过一阶阶斜坡与落差,原先沼气还拧着汤玛士的鼻腔,不过越接近野河渠口,气味就越稀薄,某处捎来的气流将臭气推至后方,只留下冷清清的阴霾在原地。

渠道尽头有个小隧道,隧道前挡着一只马车大的野猪。怎么会有猪在这?汤玛士百思不得其解,倒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排水线路上有猪这件事,也许是从前面的驳船平台上跑下来的突变怪物、也许是从淤泥里生出来的异形,怎么样都好,汤玛是只管把牠给宰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找他讨赔偿。

处理完怪兽野猪后,汤玛士站在猪尸旁研读了好一会儿的地图,一路来的污血与脏污把它弄得破烂不堪,尽管还能辨识,但再多拿几次可能就要烂掉了,因此汤玛士看得很吃力;图上画了桥的两头各有一个出口,没意外的话,眼前的路就是桥梁下头的连接通道,只要走过去,他能抵达另一头的出口爬梯。

但汤玛士在那处入口前的小空地上徘徊良久,始终无法下决定,因为那条通道实在太黑了,眼前的洞不只是一个隧道那么简单,它看起来就像团雾气构成的图画,汤玛士总觉得自己一进去就会摔入无底深渊。可是想了想,他隐约也明白向亚丹小教堂的后门--如避难所的后路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没有人看守,一想到这,汤玛士索性就先从桥前的爬梯上去看看,如果真的有问题再回头也不迟。

离开水渠的爬梯比下来的那座还要更高,粗略一看,雅南的水渠至少也有四十呎深,这还只是到达渠道侧廊的高度,再上去又得加个二十呎才算数,汤玛士费了点力气才把整段路给爬完。梯末与一处平台相接,他先探了半颗头,确定了没有敌人、并桥墩的位置与适当的掩蔽体后才赶紧溜上平台。

那地方最明显的东西莫过于两侧的高楼与眼前展开的大桥了,桥比平台又高了数尺、并以宽梯相连,汤玛士先行确认楼设中有无敌人埋伏,此时他意外发现了一座升降梯,梯箱门口被繁重的货物给卡住了,要是把障碍物清除了或许就能再次使用了也说不定。而后他躲在阶梯与护栏间的死角观察桥面的状况。果然,桥后站了一批巡逻员,他们鬼鬼祟祟地拿着火炬四处移动,俨然就是把那当作了防御要塞。

眼前这群人会不会是小教堂的看守者?正当汤玛是这么想的时候,后面跑出了几个兽化者在桥末的大阶梯上溜达,不久后,他们走上平台、并在一颗巨大的球体前议论纷纷。纵使汤玛士的耳力好,但隔了这段距离果然还是没办法听见半点内容,不过光是看着眼前的情景,他就不免猜想那颗与桥面同宽的巨球是不是一种攻击手段,为的就是把跨入桥面的敌人给碾成肉酱。

于是汤玛士选择回到下头,采用第二方案。

「安迪,你要保佑我,」汤玛士在隧道口前开玩笑地说,「如果真的出现什么,至少也要是提尔,那傻家伙比幻影可靠多了。」

寒流自深处窜出,火炬的焰光飘忽不定。前进了数十公尺后,汤玛士见到了不远处透出微光,那是雅南所剩不多了夕阳余晖,他松了一口气,并庆幸刚才的不安全都是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