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节(2 / 2)

多少前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没搏出个青史留名,被后世提起,也多是卷入前朝后宫纷争,白白丢了性命罢了。

太医没有青史留名那么大的志向,他只想活命。

侍女的紧张让太医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什么皇后和陛下心生嫌隙,什么陛下心中不耐吃了易子药的小侯爷,表面情深意切,内心深处其实早已动了旁的心思。

太医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他在脑海中幻想出了无数种画面,临了了,走到汤泉行宫前,都生出了赴死之心,却没想到,陛下和皇后会是这样一番情状——

屏风后的穆如归靠在池水边,闭目养神,天颜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雾气中,而怀有身孕的皇后披着龙袍,赤足坐在池边,饶有兴致地用脚撩水。

水珠飞溅到穆如归面上,穆如归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涉水来到夏朝生身边,扶住他的腰罢了。

太医:“……”

太医将心放回肚子里,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等待传唤。

穆如归将夏朝生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在水中,然后头也不抬地吩咐:“来给皇后诊脉。”

太医垂着头蹭过去,仔细诊断一番,再次得出结论。

夏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后好着呢!

太医如实回答后,又紧赶慢赶地溜了,留帝后二人,在汤泉里独处。

夏朝生挂在穆如归怀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浸湿的龙袍丢在了岸边。

穆如归的目光追随着明黄色的袍角,试探道:“朝生,你可愿一辈子待在皇城里?”

夏朝生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

他是侯府的小侯爷,倘若不与大梁的皇族子子弟纠缠在一起,怕是会承了世袭的爵位,领着夏家军,□□定国。

当然,大梁所顾忌的外敌,如今皆已龟缩在弹丸之地,不足为惧,就算他此生不入皇城,怕是也难以在边关发光发热了。

如果无仗可打,他会干什么呢?

夏朝生的心思有些飘远,没注意到穆如归眼底的痛惜。

穆如归很矛盾。

一方面,他既已得到夏朝生的心,就不能忍受夏朝生的心出现丝毫的动摇。

另一方面,他不想将夏朝生困在皇城中,做一只被折断羽翼的凰鸟。

他的朝生应该翱翔在九霄云端。

不该在偌大的皇城中耗尽一生。

穆如归念及此,面颊一凉。

他垂眸,撞进了夏朝生发亮的眼睛。

“九叔,你想什么呢?”夏朝生笑吟吟地用手指挠九叔的下巴,“我刚刚和你说话,你都没理我。”

穆如归捉住了他作乱的手:“你说什么了?”

他轻哼道:“我说,我愿意待在有你的地方。”

有穆如归的地方,即便是前世所痛恨的皇城,于夏朝生而言,也是家。

穆如归的心狠狠一震,双臂用力,将他拥在了怀里。

***

夏末时,朝局终是稳定,连在外游历的薛谷贵都回到了上京城,大摇大摆地拐进了太医院。

夏朝生的胃口短暂地变好些许之后,又彻底坏了下来。

他连风里飘起的桂花香都闻不得。

恰在此时,穆如归做了一件震惊朝野之事。

他下旨,让夏朝生从凤栖宫中搬了出来。

这一消息尚未传出宫城,夏花和秋蝉先傻了眼。

两个侍女当即跪在穆如归身前,哭嚎道:“陛下,皇后怀有身孕,您怎么能将他从凤栖宫中赶出去呢?”

秋蝉心直口快,忠心耿耿,即便面对大梁的帝王,依旧直言不讳:“您若是厌弃皇后,不如写一纸废后诏书,让我们回侯府去!”

这话是十足的大逆不道,穆如归却没有生气。

穆如归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转身问红五:“都收拾好了吗?”

红五尴尬地摸着鼻子,轻声答:“回陛下的话,长生殿一切准备妥当,皇后什么时候想去,都可移驾。”

跪在地上的秋蝉和夏花,齐齐一怔。

长生殿,乃天子居所,旁人不得擅入。

当今梁王登基后,夜夜宿在凤栖宫,便连皇后身边的侍女,也忘了,皇城中还有这么一处宫殿。

电光火石间,夏花已经听明白了红五话里的意思,跪在地上心惊肉跳。

陛下……陛下竟然连凤栖宫都嫌弃,直接将皇后接去长生殿同住,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消息只要传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至于会有多少折子参皇后,夏花暂时不想去想,她只看出陛下对皇后的在意,心就安稳了。

夏花一把将还在犯迷糊的秋蝉从地上拽起来,谢了陛下的恩。

秋蝉还在纠结:“好姐姐,你让我把话……”

“不要命了。”夏花没好气地捂住她的嘴,“省省吧,陛下对咱们皇后,好着呢!”

秋蝉一脸莫名,直到跟着夏朝生走进长生殿,整个人如梦方醒。

与秋蝉与夏花抱有同样担忧心思的,还有镇国侯夫妇。

皇后被“赶出”凤栖宫的消息一出,镇国侯就从榻上蹦了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直接拎起了长刀,气势汹汹地往屋外冲。

裴夫人同样震惊,却没有像夫君那样失去理智。

裴夫人披上外袍,冷静道:“生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侯爷不是不知道,若真的被陛下赶出凤栖宫,怎么会心甘情愿,连个消息都不给侯府传?”

镇国侯语气急促:“万一陛下下旨,不让他出宫呢?”

裴夫人还是摇头:“就算是心思深沉如陛下,对生儿心生厌恶前,也不会毫无预兆。”

“若是生儿执迷不悟呢?”

裴夫人想了想夏朝生与穆如归相处的模式,再次摇头:“若说生儿对陛下失去了兴趣,我更信些。”

夏荣山彻底没了话说。

“侯爷,你且冷静。”裴夫人走到夏荣山身边,握住了夫君的手,“打听打听消息,再生气不迟。”

夏荣山勉强同意,将长刀放了回去。

不过第二日,他还是写了一封旁敲侧击的奏疏。

红五将奏折抱入长生殿时,夏朝生和穆如归还没醒。

夏朝生一条胳膊横在帝王胸前,睡得安稳无比。

穆如归倒是一贯的警惕,在红五进殿时,就睁开了双眼。

“陛下。”红五不知奏疏中的内容,顾及镇国侯身份,还是跪在龙榻前,点了一句,“镇国侯上了奏折。”

穆如归起身,轻手轻脚地将夏朝生的胳膊塞进锦被:“拿来吧。”

红五连忙将奏疏呈上。

穆如归瞧了一眼,心里有了底。

这是怕朝生受苦呢。

穆如归好笑地叹了口气,将奏疏放在枕边,然后用眼神示意红五退下。

这一番动静,到底是将夏朝生惊醒了。

他揉着眼睛起身,趴在穆如归的肩头,迷迷糊糊地瞪枕边的奏折。

“你爹写的。”穆如归把奏折递了过去。

夏朝生“哦”了一声,懵懵懂懂地打开,等看清奏折上熟悉的字迹,才一个激灵,清醒了。

“九叔,我爹……”他哭笑不得。

“镇国侯爱子如命,朕都懂。”穆如归揉揉夏朝生的脑袋,俯身亲吻他还带着困意的眼尾,揶揄道,“明日,朕带你回侯府。”

夏朝生最后一丝困意烟消云散,抱住穆如归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