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嘉庆五年的春节,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一月之前,刘百润两次死里逃生,阴差阳错立下大功,又因一时贪念犯下大错。幸亏钦差富察网开一面,才得以保全性命。最后功过相抵,依旧在县衙户房做他的四等书吏。不过娶了荀兰这位贤妻,却让刘百润喜不自胜。正如《为官要义》所言:做人、做官皆要知足常乐。
曹知县批的五百两赏银,还剩下二百多两。刘百润的手头还算富裕。腊月三十,刘百润包好了几封节敬,给自己的上司们挨家送去。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娇妻荀兰正在做胶东大饽饽。
这蒸大饽饽,是刘百润胶东老家过年的规矩。除此之外,还要炸丸子、做茄盒、烧猪头。刘百润想,我这妻子真是做家务的行家里手,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些胶东的菜品。
除夕夜,下起了大雪。可刘百润与荀兰的小屋中,却是暖洋洋的。炉火生的通红,饺子已经下锅。刘百润想:衣食无忧,又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如夫人相伴,比起在胶东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饺子已经下锅,四合院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荀兰赶紧出去开门,却见一个高大汉子站在雪地之中。他浑身落满了雪花,宛如一个雪人。仔细一看,这高大汉子穿着正七品武官服色。
荀兰问:“大人,你找谁啊?”
那高大汉子问:“这里可是刘百润刘书吏府上?”
荀兰心中咯噔一声。这除夕之夜,有正七品的武官找上门来,难道又有什么飞来横祸?她本来想说不是,可又一想,纸又包不住火。若真是祸事,想躲也躲不过。于是回答:“是。”
那高大汉子又问:“你是?”
荀兰道:“我是刘百润的妻子。”
高大汉子听罢说道:“嘿,原来是恩人的夫人。”
这高大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因斩将夺旗立下大功,刚刚实补了正七品把总的灯官。灯官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往里走。
刘百润刚才听到有人在门口和荀兰说话,就来到门前。见到灯官,高兴的走过去:“灯官兄弟,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灯官普通一声跪下:“恩人,没有你就没有我灯官的今天。我来给你拜年了!”
刘百润赶紧拉起灯官:“什么恩不恩的,再说哪有除夕夜里拜年的?来来来,进屋,吃饺子。”
刘百润夫妻二人和灯官在屋内坐定,热气腾腾的饺子也已经上了桌。刘百润和灯官各倒上一杯老酒。三人边吃边聊。灯官将当初刘百润如何在掖县护城河边救下他,又给他银子到直隶的事情一股脑的说给荀兰听。刘百润也将当日如何在乱匪窝中施苦肉计,并机缘之下救下荀兰的事情讲给了灯官。
灯官说:“嘿,恩人啊,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话了!”
刘百润摇头:“今后别恩人恩人的了,叫的多拗口?世事难料。我在护城河边救了你,你一样在乱匪窝中救了我。我当初在乱匪窝中救了我夫人,我夫人没过几天就在法场之中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我是你的恩人。我是夫人的恩人,夫人又是我的恩人。这么讲,就乱套了。”
灯官说:“那好,那咱得好好论个辈分。我今年虚龄三十一,你呢?”
刘百润说:“我今年虚龄二十七。”
灯官笑道:“好,今后我们就兄弟相称,弟弟、弟妹,这是给你俩的年节钱,哈哈!”灯官说完,从身边的包袱里掏出一锭百两的银锭,放在桌上。
刘百润慌忙说道:“这,这怎么行?”
灯官又笑:“要不是你那天在乱匪营中提醒我,让我带着白莲旗和那匪首去见我的上司,怕我就不会得着赏银,更不会实补正七品把总。这一百两银子你要再推辞就没意思了!”
刘百润也笑了笑:“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想不到我的灯官大哥现在都是朝廷的七品命官了,可怜小弟我,至今还是个小小的县衙四等书吏。”
这清朝制度,重文轻武。小兵立下战功,便可以直接提拔为有品级的武官。而文官则不同,若想补一任正七品文官,则至少需要举人出身。刘百润只是个秀才出身,怕是此生也只能做个无品级、不入流的县衙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