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又陷入思索,很快再次摇头:“这并非此消彼长的问题,张永不还没被撤下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若他到江南,或许会有奇效,就看张苑和张永下一步棋怎么走了。这是司礼监两位实权人物的对弈,我们先观棋不语,看下一步他们如何落子吧。”
最近这段时间谢迁迷恋上了下棋,好像在棋局对弈中找到一丝慰藉,让他可以放松心态更好应对朝中事务。
不过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拿下棋的道理来参照,他自己倒没觉得如何,杨廷和听了却很别扭。
就在杨廷和跟谢迁议事时,小拧子奉命出宫,到豹房给朱厚照安排乐子,顺带去见了丽妃一面,想知道丽妃对张永去南京任守备太监一事的看法。
“……怎么,陛下要到豹房来吗?”
丽妃见到小拧子的第一眼,便用期待的语气问道。
小拧子摇头:“陛下只是让奴婢安排戏班子到宫市表演,此番奴婢是过来传话的……奴婢现在心中异常苦闷,陛下安排张永去南方履职,从此后奴婢在京城就没有帮手了。”
丽妃不屑一顾:“你拧公公还需要什么帮手?你手下不是有个臧贤么?难道你不会多收一些幕僚在身边听用?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自己不招揽人才怪得了谁?”
小拧子眼巴巴地望着丽妃,苦着脸道:“娘娘要为奴婢做主啊!”
丽妃嘴里发出冷冷的“切”声,随即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小拧子,道:“小拧子,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岂能瞒过本宫?你想利用本宫,还不想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莫非要本宫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给你做手下?”
“奴婢绝无此意。”
小拧子赶紧解释,“奴婢对娘娘的尊敬发自内心。”
丽妃淡淡一笑,“不管你这话说的几分真几分假,本宫只能说,张永去南京这件事算是误打误撞成全了你,你现在得到提督东厂的权力,下一步就是进司礼监任秉笔太监,而后再将张苑取而代之,到那时你在宫里不就说一不二了吗?”
“这……”
小拧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以前不少人给他分析过利弊,尤其沈溪说过,他当司礼监掌印太监并不是好事。
铁打的司礼监,流水的掌印太监,还不如当君王跟前的宠臣,把掌印太监控制在自己手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拧子道:“但我身边少了帮手,短时间内会让张苑做大。”
丽妃再次冷笑一声:“他真的做大了吗?东厂提督没落到他手里,腾骧四卫及四卫、勇士营的军权也不在他手里,张苑不过就是沈之厚留在京城的一条看门狗,他想蹦还得看你的脸色,更要看沈之厚的脸色。他刚想把魏彬放到南京去,就被沈之厚结结实实摆了一道,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就这样你还说他会做大……有没有搞错?”
小拧子一怔,心中不由带着几分懊恼,暗忖:“虽然丽妃说的话不客气,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啊。”
……
……
被看作主导将张永调到南京任守备太监之事的沈溪,其实不过就是按照谢迁的来信写了一份上奏,具体发生什么他也是事后才得知,说他从开始谋划一切,沈溪只会觉得别人冤枉了他。
这会儿他的心思不在京城,而在如何攻打南阳府南部、叛军盘踞的邓州城。
大军压境!
沈溪麾下兵马士气高涨,似要一夜间便要将邓州踏平,至于邓州城里到底是否叛军的主力,全不在将士考虑之列,总归他们知道这是入河南以来遇到的第一座被叛军攻占的城池,他们要拿邓州祭旗。
“……大人,已按照您的吩咐,兵分两路,分别由湍河上下游过河,绕道邓州侧翼,将他们的撤退路线全都封死……明日一早就可以围住邓州,一天便可将城塞拿下来。”
胡嵩跃来跟沈溪汇报时,旁边站着宋书和刘序,到现在京营和边军已完全没有掐架的意思,要争功劳也是在战场上争。
沈溪没说什么,唐寅却疑惑地问道:“攻打城塞,不应该围三阕一吗?为何要将叛军的后路给堵死?”
刘序笑道:“唐先生担忧过甚了,不过一座县城罢了,咱攻打还用得着给他们留后路?不投降就打,就算投降也要看他们是否有诚意,现在下面那帮兔崽子可都等着拿这里的功劳来打牙祭呢。”
也许是眼前这些将领憋得太久了,一个个说话没正形,为了功劳可以不择手段,连一些战场上最基本的谋略和套路都不讲。
唐寅往沈溪身上看一眼,虽未说话,但目光好似在说,你怎么把这群人训练成这模样了?
沈溪点了点头,问道:“胡中丞所部现在可是已到邓州城下了?”
“应该是快了。”
胡嵩跃想了下,似乎忽略了胡琏所部行军动向,带着几分迟疑道,“胡大人乃全军先锋,今日一大早便在新野过白河直插邓州,这会儿应该距离邓州不远了……但要是今晚扎营不当的话,极有可能被叛军所趁。”
宋书嗤笑一声,问道:“什么所趁?那些贼寇现在还敢出城迎战不成?只怕他们现在已将降书送出来了。”
宋书跟胡嵩跃争论,胡嵩跃没脾气,只是站在那儿嘿嘿笑着,旁边刘序道:“如果邓州城内叛军拥有充足的粮草,他们是不会献城投降的,但说来也奇怪,他们把粮草藏在城里,周边却没有兵马驰援,这难道不是很奇怪么?沈大人,城内到底有没有叛军的粮草啊?”
沈溪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唐寅,示意唐寅来做解释,毕竟有关叛军在城里贮藏粮草的构想,是唐寅提出来的。
唐寅皱眉:“在没有更多情报支撑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围城打援,只要把邓州围住,城里的粮草一定没法运出来,叛军定会因缺少粮食而狗急跳墙,这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围城打援?”
宋书惊讶地问道,“那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载?”
不但宋书有意见,连胡嵩跃和刘序也都不赞同唐寅提出的围城打援的构想,他们都想快些建功立业,毕竟还有江南倭寇等着他们去平定,他们的想法就是在沈溪统率下,用最短的时间把中原问题解决,在他们想象中这根本不是难事。
唐寅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的主意不合实际,赶紧道:“在下只是提出一种构想罢了,并非一定要贯彻实施,一切以沈尚书军令为准。”
此时那些将领齐刷刷看向沈溪,他们不希望沈溪提出持久战的战略,对他们而言一天平乱时间都有些长了,最好一个时辰就解决所有问题。
但这种心态,在沈溪看来却不是什么好事,他沉着脸道:“夜幕快降临了,休息两个时辰就出兵,到邓州城下再休息……让将士们好好准备,今晚夜行军,谁拖后腿不用跟着队伍走,连兵都不要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