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不屑道:“他年少气盛,如初升旭日,自然有远大志向,而我如日落西山,倦鸟思归,也乃人之常情。你对那小子了解不多,他的志向远非……唉!”
话到嘴边,唐寅不知该从何讲起。
难道要告诉娄素珍,朱浩那小子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如今他把兴王府世子牢牢地攥在手中,心思非常复杂,可说是一只老谋深算的小狐狸,连我唐某人都觉得汗颜?
算了,算了,好歹朱浩这小子救过娄素珍,就让他在娄素珍心里面保留个赤子的形象吧!
娄素珍道:“至少朱小公子担心先生将来无心朝事,让我劝说先生,要以天下大局为重,不要以个人好恶而乱了家国社稷,也勿要辜负上天对你的磨砺,平庸至死与青史留名或只是一念之间。”
“呃……”
唐寅又不知该怎么接茬了。
心想,果然跟朱浩那小子有关。
朱浩这小子这么擅长给人洗脑吗?
他到底对宁王妃说了什么?为何这次再见到宁王妃,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很多,人生也有方向了?
“就当先生为了帮我,帮无辜卷入叛乱,丢官去职的读书人,以及颠沛流离的百姓,还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可以继续做大明的顺民,这不好吗?”
娄素珍言语不卑不亢。
也就是她,有资格在唐寅面前侃侃而谈,换了别人面对这样一個天下闻名的大儒,能说上两句就不错了。
娄素珍在气场全开的情况下,完全把唐寅给压制住了。
唐寅嗫嚅道:“江西之事……非我,非兴王府能过问。”
娄素珍微微一笑,道:“若将来兴王府真的出了真龙,先生也不肯出手相助?”
“啊……这这……”
唐寅这几年一直过着独居生活,本来他在女人面前就有点不知所措,再加上眼前这位是他心心念的“女神”,人家曾经地位崇高,才学和见识远非一般女人可比,这是个可以让江南士子为之倾倒的“红颜祸水”,他这样一个已到晚年,在女人面前支支吾吾的老光棍,想去与之辩论,哪怕胸有韬论,这会儿也只能结结巴巴。
娄素珍起身,恭恭敬敬行礼:“一介草莽之女,尚且连本来身份都无法恢复,得先生神机妙算,救我于水火,铭记于心。若先生志向高远,将来定可安邦定国,也不枉费我与先生相识一场,以及对先生的期许。请先生为百姓,为兴王府,将鸿鹄之志勃发于心。请先生答应小女子的请求吧。”
“别……别。”
唐寅赶紧起来还礼。
一下子,唐寅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的确有退出兴王府的心思,这几年在安陆,他赚了不少身家,理想中养花种田的美好生活眼看将要到来,至于什么朱四当不当皇帝,都不在他计划之列。
朱浩很在意匡扶社稷,唐寅并熟视无睹。
朝廷负了我,当天下危难时,还要我对天下人负责不成?
安陆平盗和救灾,那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兴王府办事罢了,不用把我摆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心思已定。
现在娄素珍劝他回头,他非常为难。
英雄难过美人关,要说他对娄素珍没想法……开玩笑,那是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即便是现在……心态上也是如此,他自问没资格“追求”娄素珍,所以只能当逃兵。
“先生不答应,妾身便不起来。”
娄素珍仍旧弓着腰行礼。
唐寅又不能直接伸手去扶,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最后他只能暂时点头:“王妃的话,在下记在心里了,一切看情况吧……如今陛下春秋正盛,谈何兴王府出真龙?”
娄素珍这才直起身子,正色道:“公子说,两年之内,一切就会有定数。”
“呃?”
唐寅先是惊讶。
随即恍然。
果然是朱浩那小子在背后搞鬼。
两年?
那小子怎会这般确定?
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
还是说这小子已经疯狂到准备去谋刺皇帝的地步?谁敢保证除掉皇帝,就是兴王府那位继承皇位?
唐寅道:“实不相瞒,朱浩的确有神机妙算之能,但其言多有虚妄,望王妃不要当真。”
“我倒觉得公子并非口出妄言,即便我不赞同宁王谋逆之举,但其所言,今上德不配位,也乃吾之所想,即便逆举不成,但昏君民心已失,苍天当归于正位。大明法统不可乱,今上既去,则必应兴府紫龙盘升。”
娄素珍的话没有像朱浩那般笃定,却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分析局势。
宁王没有成就大事,也未必有人冒险行刺,但人收拾不了昏君,老天自然会出手惩戒,难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是虚言吗?
大明好好的基业,眼看就要败坏在这昏君手里,还有天理吗?
唐寅苦笑不已,心说,果然一个逆臣的妻子,会跟朱浩这样疯狂的小子有几乎相同的想法,自然容易受朱浩挑唆。
朱浩是对症下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