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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邵氏的话，封裴敦凝神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一时踌躇起来。</p>
穆夜来的屋里，郎中给她扎了针，稳婆又亲自端了一碗保胎汤过来，给她喝了下去，已经缓过气来了。</p>
听见屋外邵氏跟封裴敦的争吵，穆夜来有些虚弱地对外面说道：“大老爷！大老爷！您别怪姐姐……这事跟她无关，我相信姐姐……”又对邵氏叫道：“姐姐！千错万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求姐姐给大老爷留些脸面，不要在下人面前下大老爷的面子。”明晃晃给邵氏在封裴敦面前上眼药。</p>
邵氏气得几乎晕过去。</p>
封裴敦果然被穆夜来三两句话挑动了，再看一看院子里下人来不及收起来的鄙夷的表情，顿时有些火大，瞪了邵氏一眼，拂袖进屋去看穆夜来。</p>
穆夜来脸色雪白，靠在床板壁上，更显得眼大鼻挺，她的唇本有些厚重，但是现在全无血色，反而显得更加可惜可怜。</p>
封裴敦走过来坐到她床边上，握着她细细的手腕，叹息道：“你就是这样心善，别人都欺到你头上来了，你还只知道为别人说好话。”</p>
穆夜来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道：“大老爷别这样说，姐姐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是知道的。不过姐姐一定不会害他的，这件事，我真的相信跟姐姐没关系。再说，这婆子是姐姐派来伺候我的，就算她下手，别人也不会认为是姐姐指使的，因为人人都知道，姐姐没有这么笨，就算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会这么做……”</p>
同样的话，用不同的口气说出来，果然效果就不一样。</p>
刚才邵氏这样说，在封裴敦面前洗清了自己。</p>
可是现在被穆夜来一说，封裴敦就又想到别处去了。他冷笑着道：“就因为人人都认为不是她做的，她才可以堂而皇之下手！”</p>
“不会的！”穆夜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捂着肚子道：“这是大老爷的骨肉，姐姐一定不会这样心狠手辣的……”</p>
说起“心狠手辣”，封裴敦不由自主想起岭南土司家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默默地握住穆夜来的手，一言不发。</p>
屋里的郎中和稳婆对视一眼，忙退了出去。</p>
“啧啧，这位二夫人真是不得了，几句话就把男人的心思给转过来了。”那稳婆轻声跟郎中低语。</p>
那郎中倒是习惯在大户人家走动的，闻言忙道：“不关我们的事，横竖孩子救过来了，就不要理睬到底是谁干的。”</p>
稳婆点点头，闭了嘴出去，在外面给气得脸色泛青的邵氏行礼退下。</p>
邵氏扶着婆子的手，捂着胸口道：“……有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我今儿算是见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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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忙劝道：“大夫人，老奴早就劝大夫人不要管那边的事，是好是歹让她自己去，现在出了这种事，真是跳进澜江也洗不清。”</p>
澜江是岭南最大的一条河流，就如同黄河在中原的位置一样。</p>
邵氏咬了咬牙，“是我大意了。本来以为我派两个婆子过去，严密看着她的饮食，她就不敢做这种‘贼喊捉贼’的事……”结果穆夜来比她预想的还要胆子大。</p>
屋里穆夜来很是惴惴不安，拉着封裴敦的手，哭着道：“大老爷，我自己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大老爷的骨肉。我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给大老爷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可是现在，我恐怕连他都保不住了……”哭得肝肠寸断。</p>
封裴敦十分感动。这样熨帖的话语，这样做小伏低的姿态，他从来没有在邵氏面前感受过，而别的侍妾，身份太低，他从来没有把她们当做是跟他同一层次的人，自然也不会对她们的话语有多触动。</p>
只有穆夜来，本来就是贵女出身，还能对他低到尘埃里，他的感受就不一样了。</p>
“夜来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敢怎样的。”封裴敦拥穆夜来入怀，大声安慰她。</p>
听得屋外的邵氏更是气苦。</p>
穆夜来心里暗喜，面上却还是做出怯怯的样子，道：“……大老爷，不如这样吧，我回娘家待产，等生了儿子，再回封家，大老爷觉得可好？”</p>
“这样不好吧？”封裴敦惊讶，“你不怕你大哥不高兴？不怕……”</p>
大齐人相信，出嫁女回娘家生孩子，是会娘家带来灾难的。</p>
穆夜来拿帕子拭了拭泪，含泪露出盈盈笑颜，仰头看着封裴敦，露出满眼倾慕的神色。摇头道：“只要能让孩子平安出生，我不在乎那些东西。就算……就算给娘家带来不好的影响，只要大老爷以后多多看顾我娘家，就比什么都强。”</p>
穆夜来两世为人，心心念念都在男人身上，当然对付封裴敦这种人手到擒来。</p>
封裴敦心里也是暖烘烘的：这样信赖他，一心为他着想，着实让封裴敦感动不已。</p>
“大老爷，让我回去吧。您也别跟姐姐吵架。好好过年，等年过完了，您看看局势如何，再做打算。我在这里，只会让姐姐跟大老爷离心离德，何必呢？我是最想姐姐和大老爷和睦相处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是我不好，让大老爷跟姐姐闹别扭了……”穆夜来很是自责的样子。</p>
封裴敦冷哼一声，“她敢？！”</p>
“大老爷也别这么说姐姐。姐姐既然心里只有大老爷，自然会好好照顾我和孩儿，因为我和孩儿都是大老爷心爱的人。姐姐心爱大老爷，自然会爱屋及乌的。”穆夜来不动声色，一步步将封裴敦套进去。</p>
邵氏不是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大老爷？那么，大老爷喜欢的，你也应该喜欢才是。如果你容不下大老爷的爱妾幼子，那你就是假心假意！——穆夜来在心里跟着冷哼……</p>
这一套，她上一世的时候用来对付那个“杜恒霜”，可是将她套住了，只能捏着鼻子对她好……</p>
只可惜这一世，她处处被动挨打，最后不得不放弃萧士及。</p>
想起这些，她不是不恨的。不过就目前来说，她的姐姐死了，在宫里没有倚仗，大哥又是个纨绔，虽然做了侯爷，但是完全没本事，不拉她后腿就行了，想他为她撑腰，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p>
所以穆夜来不得不为自己打算。</p>
不管怎么说，穆侯府的名头还是能拿出来唬人的……</p>
在穆夜来的软磨硬泡之下，封裴敦终于松了口，道：“过了年就送你回穆侯府，让大舅哥多多担待。等孩子生下来，我自然不会亏待穆侯府的。”</p>
穆夜来松了一口气。现在这孩子是她唯一的倚仗。她看得很清楚，若是这一胎不能生儿子，她就彻底完了。封裴敦这人有多势利，耳根子有多软，她早看得清清楚楚。</p>
这男人，不是和萧士及一样，喜欢你，就真心对你的那种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