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容貌靓丽的少年便是春喜班的头牌小月仙。</p>

春喜班是从江南来长安唱佛戏的戏班子。他们在江南是家喻户晓的名班，来长安也不是无名之辈。</p>

除了照规矩在佛前唱三天佛戏之外，别的时候，就需要预约才能听他们唱戏，还要是一定品级的官员家眷才能约到，架子大得很。</p>

据说在江南，人称“江南王”的从三品云麾将军萧铣是春喜班的后台。</p>

前朝大周德祯帝的皇后萧皇后，就是萧铣的姑姑。大周朝，萧铣任职罗川令，本来就是在江南一带经营自己的势力。</p>

萧铣归顺大齐之后，被封为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同样镇守江陵。</p>

可以说，如今的江南，只知有萧铣，不知有大齐。其声望军威，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p>

这样的萧铣，当然让永昌帝既想笼络，又是猜忌。</p>

“大将军如今在风尖浪口上，我们不得不帮大将军打点一二。”那领班坐到一旁喝茶，坐姿笔挺，表情肃穆，一派军士做派，完全不像是戏班子的领班。</p>

小月仙笑了笑，用手在那银狐大氅上轻轻抚弄，漫不经心地道：“只要万贵妃收了这大氅，我们就万事不愁了。”</p>

众所周知，永昌帝的宠妃便是万贵妃，她是宫里的常青树，跟在永昌帝身边二十多年，从垂髫少女，到年近五旬，一直长盛不衰。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儿子。——不以子而固宠，才是真正的宠妃。那些年轻鲜嫩的小妃嫔、小贵人，看上去花好月好，可是完全不能跟万贵妃相比。</p>

“她来大兴善寺做什么？”小月仙将大氅小心翼翼地包好，好奇地问道。</p>

那领班抚着胡子笑，“……还不是为了皇帝？”</p>

“难道她还不知足？！还要更多的宠爱？！”小月仙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更是鲜活生动。</p>

妃子到宫外礼佛，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个是为了自己固宠，一个是为了求子。万贵妃的年纪已经过了生子的年纪，肯定就是是为了固宠了。</p>

领班嗤笑一声，“宠爱还有人嫌多的？不过，”领班话锋一转，又道：“她这一次来，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宠爱。她啊，是为了皇帝的子嗣……”</p>

“皇帝的子嗣？”小月仙皱起眉头，撇了撇嘴，“皇帝不是有儿子吗？不仅有儿子，还有孙子、孙女。”扳着指头给领班数，“大皇子是太子，二皇子是毅亲王，三皇子是万贵妃所出，可惜早就死了。四皇子虽然病怏怏地，却也活着长了这么大。若不是多病，这四皇子也要封王出宫了。——您说，皇帝做什么还要求子？！”</p>

领班嗐了一声，指着小月仙的手指头道：“你也数了皇帝的这些皇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活下来的皇子，有个什么共同的地方？”</p>

“共同的地方？”小月仙面上有几分狐疑，低下头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地抬头拊掌道：“活下来的这三个皇子，都是先皇后欧阳紫所出！”</p>

“对了！”领班赞赏地伸出大拇指，“这些皇子，都是先皇后嫡出，没有一个皇子，是妃嫔所出。就以万贵妃的盛宠，生的皇子活到十一二岁，却也死得不明不白。你想，这件事是不是很蹊跷？”</p>

“有什么蹊跷的？”小月仙的眼睛瞪得更大，“都是原配嫡出不好吗？你看，大皇子封太子，下面的两个皇子跟他是嫡亲兄弟，只有襄助他的， 不像别家皇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自家兄弟杀了个遍……”</p>

“呵呵，呵呵……”那领班听了小月仙的话，低声笑了一回，才道：“一母所出就能兄友弟恭？小月仙，你果然是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啊。——帝王家，无父子、无兄弟，你还想怎么样？椅子只有那么一张，只能有一个人坐上去。大家都是一母所出，谁比谁差多少？这样子的情况，才要斗啊！换做是只有大皇子是先皇后嫡出，别的儿子都是妃嫔所生，除非是皇帝想换太子，否则的话，没人能跟太子争，也没人敢跟太子争！”</p>

小月仙皱眉思忖半晌，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就是双刃剑了。虽然一母所出更亲近，但是在皇位面前，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的。”</p>

“就是这个理儿。一般人家，哪怕是公卿士族之家呢，一母嫡出的兄弟肯定亲近。而且你要知道，有共同的敌人，一母所出的兄弟才能更加亲近。若是一家子只有嫡出，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这家子嫡出的兄弟照样会斗得你死我活。所以啊，女人就要聪明一些，不要便宜占尽，好处占尽。让家里多几个庶出的儿子，反而能让嫡出的儿子更能抱成团。男人嘛，哪有儿子重要？”那领班说得十分得意，“所以我的浑家就看得极明白。让我纳妾，生了几个庶子，如今都跟嫡子练手呢！”</p>

小月仙：“……”。</p>

领班见自己把小月仙给绕糊涂了，在心里暗暗好笑，伸手拿起咪壶，给自己灌了一壶茶水，又道：“刚才扯远了。你看见了皇帝活下来的皇子都是先皇后所出，这一点不假。还有一点，你看出来没有？”</p>

“还有什么？”小月仙放弃了思考，“领班，你就别卖关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