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能用吗？”</p>

“不能用了，这太窄了，做什么都做不了。”</p>

裁下来的纸边都只有手指粗细了，这个人真是一丝不苟，把这种根本不入流的活计做得认认真真的，就象对待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一样。</p>

不能用的碎纸边都放在一边的篓子里。</p>

这篓子里还放了别的垃圾——半篓的花生壳。</p>

那人看了一眼花生壳，又看看她。</p>

秋秋心想看什么看，难道以为花生都是她嘴馋吃掉的？师父那儿那儿她不能辩解，现在可不能再背黑锅了。</p>

“这是你家龙吃掉的。”</p>

对方看看壳子：“是你剥的，它不会啃成这样。”</p>

秋秋差点没一口血喷在他脸上。不，真该喷这人一脸花生渣。</p>

什么叫是她剥的？难道她剥了壳就代表一定是她吃的吗？好么，她这么尽心尽力服务周到的剥半天壳喂他家的灵宠，结果对方居然这么残酷无情无理取闹……</p>

那人看着秋秋，露出了一点笑意。那笑意这么浅，不仔细看绝对发觉不了。</p>

秋秋看见他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p>

人家心里有数得很，就是逗她的。</p>

本来她应该再生一会儿气的，可是这人的笑真的很有感染力。就象冬日里云层破开，悄悄的一张阳光照在雪地上，那样晶莹夺目。</p>

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p>

再说，人家还帮她干了半天活儿了呢。这么多纸都给裁得整整齐齐，秋秋默默把冲到了嘴边的咆哮吞下，整理起桌上的一大堆纸来，按长短大小不同分类压起来，这样压过之后纸会更加挺括整洁，当信笺也更好看。</p>

那人顺手拿起她以前裁过的信笺来看，那上头已经印上了格子，笺头有一枝横斜的梅花装饰。</p>

那梅花还是秋秋自己刻的小木章，沾一点香烬彩墨印上去的呢，绝对的纯手工纯天然。</p>

“为什么印梅花呢？”</p>

秋秋说：“梅花高洁嘛。”</p>

真实原因是，梅花的横枝和花朵比较好刻，拿着小刀廖廖几下就刻完了，可以偷工省料。要是印朵大牡丹在上面，好看也肯定是好看，但是她有那个本事先刻一朵牡丹出来才行啊。</p>

可是那个人看了她一眼，秋秋觉得这一眼澄澈通透，仿佛把她心里藏着没说的真实想法都看透了一样。</p>

肯定是她的错觉吧？</p>

“做这么多笺纸，信都写给谁呢？”</p>

“写给我妹子，”秋秋一说起妹妹来，心情就象微风吹拂得直往高处飘。</p>

“你还有妹妹？”</p>

“嗯，”秋秋正想趁机表白一番妹妹有多么聪明了得，天资不凡，可是看看这人，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到底是谁啊？”</p>

那人和她对坐在桌案边，静静的看着她。</p>

“你真的认不出我吗？”</p>

秋秋有片刻的恍惚。</p>

他……</p>

秋秋真的不觉得他陌生。</p>

看见他，和他在一起，特别的自在，熟悉……</p>

一点都不象刚认识的人。</p>

象是认识很久的人。</p>

不，还不止是这样。</p>

她甚至有一种觉得……对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她，都贴近她，能洞悉她的每个想法，能了解她的每一丝情绪。</p>

太奇怪了。</p>

她明明和这个人不认识 ，记忆中从来没有他存在的痕迹。</p>

“你是谁……”</p>

她有点疑惑，又有点心虚。</p>

她确信她和他不认识，可是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居然有一种……对不住他的感觉。</p>

好象她真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还把人忘的一干二净了。</p>

她心虚什么啊！</p>

她又没真的始乱终弃过。</p>

“秋儿？秋儿，你在屋里吗？”</p>

秋秋吃了一惊。</p>

师父来了？</p>

糟糕，怎么这会儿来了呢？昨天师父过来，屋里有条来历不明的龙，好在龙个头儿小，往花生壳里一藏就看不出来了。这会儿可不成！今天不但这龙在，这龙的主人也在，他这么大个儿，总不能把他也藏进花生堆里吧？</p>

“秋儿？”</p>

师父知道她在屋，秋秋忙应了一声：“师父，我在呢。”</p>

这人嘴角噙笑看着她，不紧不慌的，让秋秋急得都想找个地缝——可不是她自己要钻，她是要把这个气人的家伙给塞进去。</p>

这屋里可没个藏人的地方，床底下？不成不成，床底下塞了两只大箱子呢！柜子里？那更不成，柜子里填得满满的，除非他突然变成个拇指少年，才能勉强找着一席之地。</p>

严姑姑可不知道徒弟急的都要上房了，直接推开了门。</p>

秋秋保持着一个惊愕而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