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今我来思 一(1 / 2)

 一夜碎梦缠身,加之夜来盗汗浸湿了寝衣,导致背上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蛰痛发痒,凌芸难耐,时不时的就想要伸手去抓。景明生怕她迷迷糊糊的伸手乱挠抓破刚有些结痂的伤,于是一直都搂着她,板着她侧身躺着,不敢撒手。是以,二人整晚皆睡得极不安稳。凌芸醒来之时,已过辰初,而景明早于卯正二刻起身去往“恬然静远”议政。

不知是否起来的时候过于着急,哪怕用过冷水洗脸,坐在梳妆台前上妆的凌芸,依旧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

看凌芸一直闭着眼,时不时就会用手揉着太阳穴,秋菊轻声问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吗?可是背上的伤重了?”

“不是,我就是头有点晕,还有点疼。”

“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了。”说着凌芸睁开眼,透过镜子,发觉秋菊已经为她盘好发髻,正在为她簪花。

“主子,殿下临走前吩咐,不回来用早膳了。另外还说,因为近日太微宫上下皆在办宁吉两州的案子,所以他可能晚上也回不来了,要您自己早些安置,不必等他。”

因着这次案子的性质并非普通的渎职案,而且牵连甚广,是以三司迟迟没有捋顺案情,不能拍板定案。为此烨帝很是烦心,龙颜大怒,勒令三司必须在年前审清结案,务必将所有涉案人员捉拿归案,按律定罪。一时间,三司全体焦头烂额,而太微宫内的半数官员皆惶恐度日,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因家族交情或是姻亲关系被刮碰上。而景明作为前往事发地的钦差,必然是要参与其中,同景昱一起在旁听审。

“好,知道了。”

因精神状态不佳,早膳凌芸也没用多少,仅仅就着小菜吃了半碗紫米粥。

一开门,看着外面阳光虽好,但一时入冬,风已冷了。看凌芸打了个寒噤,秋菊急忙将事先备好的斗篷给凌芸围上,“越往后,天越凉了,主子的咳嗽才好彻底,还是仔细些,别再着了风的好。”

凌芸两手紧了紧斗篷,匆匆往外走,试图想要尽快出门,好坐了轿子去“平步青云”请安。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到了涵韫楼,凌芸不自觉的抬头看向莲心的屋子,忽见东间的房门开了,只瞧是春桃从里面端了半空的碗碟出来。本想躲过,奈何脚下似灌铅了一般沉重,拖着凌芸迈不出步。

春桃刚跨出门,还未站稳,正要伸手去关门,不想乍见有人站在楼门洞口直勾勾的盯着她,惊得她不禁尖叫一声“啊!”险些砸掉手里的托盘,可随后打眼细瞧,却是凌芸。

闻声,秋菊即刻斥责春桃,“鬼叫什么?见了主子,还不赶紧过来行礼!”

也不顾上关门,春桃紧忙跪下,向凌芸赔罪,“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

凌芸一向不喜欢跟下人置气撒气,便只当不见不怪,随口道:“起来吧。”

看春桃依旧不敢起身,凌芸也没多说,只淡淡的问道:“她的伤势好些了吗?”

听懂凌芸是在问莲心的情况,春桃立马回话,“启禀主子,阮淑仪并无大碍,连日来均按照太医的嘱咐,按时用药服药,刚才她还用了一大碗的红枣碴子粥,还有两个鸡蛋和一碟小酸菜”春桃话间,秋菊就看凌芸的脸色愈发难看。

“行啦,你不用事无巨细的跟我说这些,好生照看就是了,且去忙吧。”凌芸冷冷的打断春桃,转头看向秋菊,吩咐道:“气温骤降,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添衣,一会儿请安回来,你去趟太微宫,带几件厚实的衣服给殿下,另外把昨日母后赏的时令点心也送去,顺便嘱咐福祐,要他务必紧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周全。”

秋菊不敢怠慢,急着答应,“哎,奴婢记下了。”接着上前,对凌芸轻声道:“走吧,主子,软轿已备好了。”说着一边扶着凌芸往外走,一边回过头,看春桃怯懦的抬起头,满脸写着不安。回身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凌芸,心内暗叹——难得冷血!

为着之前如意丢了的事,不常去请安的凊葳特地跟了嘉懿去“平步青云”向皇后请罪。皇后并未责怪,只是叮嘱凊葳要管好自己宫中的人,切莫再有发生。众人皆请过安,略坐了坐,便相继告退。

“塔娜郡主请留步!”

忽听背后有人叫自己,铭婼回首一望,只看是凌芸和凊葳并肩相携向她而来。她很不情愿的停下脚步,等着她二人近前,也不行礼,直接问道:“不知阮妃唤臣女,所谓何事?”

凊葳含笑,屈身恭敬道:“请郡主大安,臣妾在此谢过郡主操劳。”

铭婼冷笑一声,“阮妃客气,臣女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若非有您主持,竟不知贼人就藏在我自己宫中了。”

“阮妃可还有旁事吗?”未等凊葳回答,铭婼便道:“臣女还要去内院办差,不能与你闲话家常了,就此别过。”说罢,径直离去。

铭婼的内侍合欢紧着对凌芸和凊葳道歉,“我家郡主近日忙于公务,若有失礼,还望二位主子见谅。”

话未说完,便听铭婼在不远处喊道:“合欢,还不快走!李尚侍还等呢!”

凌芸忍不住嗤之一笑,对合欢扬了扬脸,打发道:“郡主传你呢,还不赶紧去追!”闻声,合欢胡乱行礼退下,一路小跑去赶铭婼的脚步。

“不就是修玉牒吗?至于她这么兴师动众的吗?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凊葳说着看向凌芸,打趣道:“既这般忙,你不过去陪着吗?”

“我为何要陪?”凌芸阴着个脸,反问道:“《紫微宫例》里有说,有阶品的尚仪办公,直属尚侍要在旁作陪吗?”

“那倒是没有的。”

“便是有,也轮不到我这郡王正妃屈尊降格。”

“啧啧,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怎么,跟三弟吵架了?”

“让姐姐你失望了,我们夫妇二人,一直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可得吧你,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你们吗,你这话该魇谁呢,就对谁说去啊,对我起不到作用,我和太子很好,你别白费口舌了哈。”

“那你倒是说说,从前,你可是亲切的唤太子为‘殿下’的,而今怎么变了?”

“因为我觉得这两个字腻腻歪歪的,听着膈应。”

“噗亏你想得出来,不就是你不想跟某人一样吗?”

“知道你还问!”

“我就是要问!”

“你这丫头,真是死性不改,一天不气我,你就不舒服吗?”

看凊葳作势要打自己,凌芸连连摆手求饶,“哎哎哎,注意身份,身份!”

“你们两姐妹感情可真好啊!”

倏然从身后传来这一句感叹,惊得凌芸和凊葳急忙收起玩闹的心思,蓦然回首,只瞧是嘉懿搭着蓁儿的手,端庄行近,而在她身侧,兆雪嫣由玉姗扶着,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凌芸与凊葳不敢怠慢,“请太子妃大安。”

“妹妹和三弟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太子妃。”

“三弟妹,听闻你的贴身内侍莲心,因被误认为盗窃阮妃的五福如意,而被施以杖刑,可是伤得很重?”

“劳皇嫂慰问,倒是不重,只是怕年前不便行动了。”

“听说弟妹还护着莲心了,不知你可有受伤?”

见嘉懿不依不饶问起来,凊葳急着解释道:“原是臣妾疏忽,害得凌芸代人受罪。”

嘉懿莫名一笑,“说来本宫倒是也有责任的,东宫之内,妹妹丢了东西,我竟毫不知情,还要劳烦阮御侍亲自上门提点,到底是有些说不过去的。”话音未落,便看凌芸向凊葳投去惊诧的目光。

为避开凌芸的眼神,凊葳即刻低头,对嘉懿躬身行礼,“实在是臣妾的过错,本不想因这等小事打扰姐姐,所以便私下去了宫正司报案,可最终还是要仰仗姐姐,请塔娜郡主出面帮衬。”

凌芸一时还未想明白嘉懿的话里有话,不想兆雪嫣突然接话,让凌芸转移了对凊葳的注意力。“说来还是塔娜郡主没有经验,处理的太过心急了,见了如意,不拿人到宫正司仔细审问,直接上了大刑,这不是打睿王和弟妹的脸吗?若是细查起五福如意来,我倒是也有的,各宫皆是父皇所赐同样式的,不好分辨的。只是睿王倒是宠爱莲心,竟舍得赏赐这般贵重之物,也难怪弟妹会主动为他讨莲心了。”

凊葳看兆雪嫣的脸上挂着与嘉懿如出一辙的滴水不漏的微笑,便觉得满心不安。她与凌芸此刻的心思是一样的——一个主动上阮家提亲被拒的女子,而今一跃做了当今豫郡王景昱的王妃,实在是不能小觑。

她们,一样的,让人难以捉摸。

凊葳整理心事,急转话题,装傻道:“哎哟哟,刚才在母后宫里没细瞅,豫王妃这身衣裙上绣的是二乔吧。”

兆雪嫣低头陪笑道:“阮妃好眼力,正是二乔呢。”

见兆雪嫣一副讨好的模样,凌芸不经意间一瞥,只看嘉懿低眼轻笑,顺势伸出右手将左手腕上的银钏藏于舒袖之内。凌芸并未多想,紧接着转念在旁应和,“能与姚黄、魏紫、欧碧、赵粉四品比肩的,便只有二乔了。”

闻声,嘉懿突然抬头对凌芸说道:“素闻三弟妹擅长侍弄花草,只是时下怕是不得见了。”

凌芸会意,含笑一问,“不知皇嫂喜欢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