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知秋今天的神情不像往常,见了周小白非但没有开心,反而眨巴着眼睛,似是有苦难言的样子。这让周小白很是纳闷,正当要再问话,一把略带弧度的长刀已经森然出鞘,刀锋正抵在周小白的脖子上。
周小白偏过头一看,拿刀的男子正神色严肃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周小白也打量起男子:这个男子已经到了中年,似乎还要更老一些,额头上有烙铁的伤痕,头发有些花白,两鬓已是白发如雪。他此刻戴着棕丝制成的网巾,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布衣,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寒光逼人,似乎有戳穿人心的本事。
周小白忽然叹了口气道:“足下相貌堂堂,浑身上下都是英武之气,既然来见我,又何必要试探与我?”那中年男子听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周小白感觉男子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哪里还敢胡言乱语。
周小白又道:“足下若是再不把刀放下,我纵然身死,也要把你赶出去的!”那男子听了这话,神情一顿,忽然大笑一声:“好!果然有些胆色!倒是可以做我乐万山的女婿!”说罢,哐当一声将刀收入了刀鞘。
乐万山?周小白明白了,原来眼前的男子正是乐知秋的爹爹,江南大侠乐万山啊!咦,他不是被关押在金陵应天府大牢里吗,怎么会放出来了。
乐知秋听得爹爹说周小白是自己的女婿,顿时满脸通红,神情窘迫的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周小白了。
乐万山笑道:“儿啊,自己喜欢的人如何看他不得?爹爹让你抬起头来。”乐小姐听了,只能将头抬了起来,看着周小白,却是更加的羞涩。
周小白连忙施礼道:“方才不知道是伯父前来,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伯父海涵。”
乐万山眉头一皱,冷声道:“什么海涵不海涵的,我最是瞧不起你们这些穷酸秀才的繁文缛节,刀架在脖子上了,再说什么礼节,那就是狗屁不通!”
周小白心道:这乐万山不是从小就教乐大小姐诗书礼仪吗,怎么自己说起话来如此粗浅。
他不知道,乐万山之前在朝廷做过中州兵备道的游击将军,乃是真正上过战场带兵的勇士,骨子里有着武夫的傲气,却看不上男子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对于女子,他却认为贤良淑德才是妇道,知书达理原是本份。倒是并不冲突。
周小白道:“伯父说的不错,好男儿就当手持钢刀,身骑快马,踏平楼兰,拜将封侯!”乐万山听了,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如此见识!当真是我的好女婿啊!”
说着话,周小白便将两人引进了屋子里。乐万山先是见过了周氏,他竟然一头拜倒在地:“嫂嫂,此番来就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说罢就要叩头。
周氏听得糊涂,连忙让儿子周伯文制止住了,从床上坐起来道:“你是何人?为何拜我?我并不认得你啊。”
乐万山道:“我正是乐知秋的爹爹乐万山,若不是嫂嫂施救,我怕是早已经命赴黄泉。况且此番朝廷为我正名,这就洗刷了我乐家百多口人的冤屈,这是大恩,不容我不拜!”说完,推开了周伯文,当、当、当就叩了三个响头。
周氏连忙让一旁的周小白拉起了乐万山道:“我也未做得什么事情,只是委托汤公公帮忙施救与你。”周氏为人一向谨慎,她并没有称呼汤老贼,只因眼前这人正是汤公公救的,不知道他对汤公公态度如何,所以说话也很慎重。
听到汤公公那几个字,乐万山呸了一声道:“那汤老贼不过是利用我对付当朝掌印太监王振!若不是之前朝廷已经为我翻案,这些日子你周家得罪了汤老贼,恐怕他也是要杀我的。”
事情是这样,汤公公确实替乐万山呈递过奏疏,但是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周家或者是帮乐万山翻案。他只是为了对付自己的死对头王振。
此时的朝廷皇帝尚且年幼,国家大事都是由太皇太后张氏定夺,三杨组阁辅佐,朝廷吏治还算清明。因为这件事情,引发了朝廷对王振的调查,调查之后,发现王振骄奢淫逸,欺压官民,恶迹斑斑。太皇太后听了当即发了雷霆之怒,就要处死王振!却是被小皇帝保了下来。王振也是赶紧收起尾巴做人,不敢再像从前一般胡作非为。
后来汤公公虽然陷害周家,但也没有再将乐万山的事情另行裁处,毕竟是惊动了太皇太后的事情,总不能出尔反尔,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又帮了王振的忙吗?这种事情,以汤公公的政治头脑,他是不会去做的。
不过汤公公还是留了一手,虽然释放乐万山的旨意早已下达,他却推脱阻挠,拖着不办。直到朝廷对周家有了裁决,才知道事不可为,便宣读了朝廷的旨意,替乐万山平了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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