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兄弟和知己(2 / 2)

公子千秋 府天 0 字 2022-01-16

想到自己这些天的彷徨和不安,刘方圆突然闭上眼睛,不闪不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父亲一直都这样不愿回头,他不如一死,把这条命还给他算了!可掌风扑面袭来时,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越千秋的一声大喝。

“刘静玄,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愚蠢短视的父亲!”

刘方圆还从来没遇到过有人敢如此怒斥自己的父亲,正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就只觉得一只手猛地揪住他的领子,随即将他丢到了一边。踉跄落地的时候,看到刘静玄直奔越千秋而去,他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也不知道哪儿生出的勇气,手一撑地就扑了过去。

“你要是敢碰大师兄半根毫毛,我就没你这个父亲!”

愤怒地嚷嚷出了这话,刘方圆一下子抛开了从前对父亲的所有敬畏,拳打脚踢头槌,几乎是使尽了浑身所有解数从背后往刘静玄攻了上去。眼见这些苦练的招数全都在刘静玄随手格挡之下落在了空处,那股一直没能迸发出来的怒火更是几乎烧尽了他的全身!

尤其是看到越千秋站在刘静玄对面一动不动,脸上还挂着讥诮的笑容,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动武的废人,他就更是急得火烧火燎,几乎是猛提一口气,攻速更猛更快了三分。

然而,源出一门的招式对老辣的刘静玄根本就没用,即便刘方圆已经是急得眼睛通红,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刘静玄腾出一只手去抓向了越千秋。

可就在那只手抓向越千秋脖子的刹那之间,他便只见斜里一道剑光如同匹练一般朝刘静玄袭来,迫得他那个气势汹汹的父亲不得不收手闪躲。

看清楚来援的是甄容,他不禁又惊又喜。尤其是当看到甄容连出七式,将刘静玄逼得步步后退,随即仗剑挡在越千秋面前时,他忍不住真心诚意地开口说道:“甄师兄,多谢你!”

甄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可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打算,只是对着面色铁青的刘静玄说:“刘将军,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如此?”

刘静玄扫了一眼刚刚被甄容剑风扫过而破损的袖子,脸色和眼神全都变得无比冷峻,口气更是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恶意:“你在青城虽是掌门弟子,却也未必人人服你,更有天巧阁刘国锋这样别有用心之辈拿捏你的软肋利用你。可你在大燕,那位天子甚至不计较你的身世,直接封你晋王,你就不觉得这般拿着大燕的俸禄却心向南吴,实在是愚蠢吗?”

甄容顿时面色惨变,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越千秋就截下了这个问题:“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北燕皇帝死而复生站在这里,我都可以代替甄师兄堂堂正正地说,他在北燕,一不曾向我朝暗传任何北燕的消息,更不要说军情,二没有接触过大吴派去的人。”

“所以,甄师兄之前的情况,顶多能说一句身在北燕心在大吴,但该他做的事情,他一直都做得很好,谁都赞他一声少年英杰。而他哪怕在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死在北燕皇帝的手上,更多的也是想到那个人生前的昏聩残暴,没有去公报私仇,否则北燕皇帝早死了!”

“所以,你刚刚这话,他可承受不起!而且,你更没有资格痛骂他!因为你,刘静玄刘将军,反而才是从小学的玄刀堂武艺,归国之后又拿的我大吴俸禄,结果却里通北燕,差点坑了霸州城无数信赖你的军民百姓,还有把你的儿子当成自家兄弟的太子!”

尽管刚刚刘静玄的手最近时距离他的脖子只不过寸许,那手指的劲风已经能让越千秋感到脖子刺痛,可他此时此刻答话的时候,却若无其事地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摩挲着自己的脖子,那样子不像暗叹劫后余生,反而像是在挑衅。

而在刘方圆看来,比这动作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是越千秋那犀利如刀的言辞。他自问如果是父亲,在这番言语的羞辱之下,只怕会震怒发狂。因此,他不由自主提起了全副精神,随时准备冲上去拦下暴怒出手的父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静玄并没有出手。尽管那张脸上雷云密布,仿佛随时就会化成雷霆,尽管他能够从那绷紧的肌肉和架势判断出某种前兆,然而,他那位素来很能忍的父亲终究是忍住了,只是那周身散布的杀意却有如实质。

可仗剑护在越千秋身前的甄容却是身躯微微颤抖。

他此前固然是无奈而又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再一次命运转折,可要说面对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时真的能够无动于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是人,自然也会折服于北燕皇帝在某些方面的人格魅力,自然也会和自己在大吴的种种境遇相比较。

可此时此刻,越千秋站在他身后,却把刘静玄的质疑全都挡了回去,那种维护让他想起了几个青城师兄弟对他提起的往事——那时他留在北燕,而越千秋回到金陵,此后有众多人诋毁他是叛国,可越千秋却毫不留情回击诋毁他的人,那时也同样有一番类似言辞。

因此,他没有开口,微微颤抖的剑尖却对准了刘静玄,下定决心哪怕不敌也要把人死死拖住。北燕皇帝虽说看重他,却只是因为他有些才能,再加上萧长珙的维护和举荐。义父萧长珙固然对他好,却是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些东西。

而越千秋信任他,却是因为越千秋真正相信他的为人和品行!士为知己者死!

刘静玄眼见越千秋不慌不忙从甄容身后走上前,与甄容并肩而立,而刘方圆也匆匆赶了过来,和甄容一左一右把越千秋夹在当中,他恍惚中想起了当年那个比师侄戴展宁乍一看更加腼腆,但笑容非常灿烂,机灵百变的少年,想到了那个追在少年身后满地乱跑的孩子。

他就这么发起怔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那涣散的眼神方才重新收拢。他看向刘方圆,声音冷淡地说:“阿圆,你还记得吗?你不但有个姐姐,还曾经有个哥哥。而我和你戴师叔,从前还有一个师弟,一个大多数人都不记得的玄刀堂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