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登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愤怒之色。尽管这年头的宰相没有挨弹劾就下台的见鬼规矩,可到底气人。不用想也知道,越老太爷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弹劾,是因为什么缘故。
这时候,他身后的周霁月已经策马上来,揭开了这个谜底:“弹劾老太爷的御史说,此次前往北燕的使团简直全都是越家的私人,不得上命就擅自行事,不但无功而且有罪,请皇上重重惩处,以儆效尤。”
闻听此言越千秋火气上来,恨得简直想杀人,所幸就在这时候,他的前方,白不凡徐徐放慢了马速,直接把刘方圆给挤到了一边去。
“九公子别担心,东阳长公主直接找上了门去,啐了那御史一脸。小到他家里家风不正,儿子养外室,嫁出去的女儿不孝顺公婆,大到他当县令的时候断案糊涂,主持分水收人贿赂,全都骂了一遍。最后用了一句话结尾。”
白不凡竟然也会卖关子,越千秋只觉得异常新鲜,当即很配合地问道:“怎么结尾的?”
“长公主说,明明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身上也有一半皇家的血脉,什么时候变成那个死老头的私人了?”
白不凡说到这,连忙解释道:“这是长公主的原话,死老头三个字可不是我说的!事后,长公主去哭了宗庙,结果……结果朝中包括老太爷在内所有人都挨骂了。”
哭宗庙……
越千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三个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东阳长公主就曾经提过,只不过他一直都是当纯粹的威胁姑且听之,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她会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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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庙这种地方,纵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也绝对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毕竟皇帝每次进去祭拜,也要经过一系列非常繁复的准备和流程。可是,东阳长公主就真的进去了,而且还真的哭了,哭了的同时还把满朝文武包括越老太爷都狠狠骂了一顿!
就在这时候,越千秋听到耳畔传来了周霁月那极其细微的声音:“我听说长公主当年得到已故太后和皇上同时允准,可以随时随地拜谒宗庙直陈贤与不肖。这次哭宗庙后,那位御史就被罢官流放,再也没人提弹劾老太爷的事,后来迎接你们的人就定了英王和嘉王世子。”
越千秋注意到,左右其他人全都一副没有觉察到这话的样子,他就知道,周霁月的武艺竟是又小有突破。
可这小小的遐思过后,他就不由笑了起来。东阳长公主如今和自家爷爷分明是一条船上的人,可那御史千不该万不该用一句越家私人来概括之前的使团,于是彻底惹毛了那只雌虎。哪怕在严大先生口中,这只雌虎并没有和男人争权夺利的意思,可也绝不怕战斗!
之前在大名府遇到有人当街怒斥萧敬先北虏,越千秋倒是提防过金陵城里也有对萧敬先此番受礼遇心怀不满的人跳出来,早早打点好了一番腹稿,可他一路走一路和小伙伴们交流沟通各种情报,一直到了皇宫门前,竟是风平浪静,波澜全无,他反而倒觉得有些无趣了。
他这算不算惹是生非惹惯了,到了平静的日常生活中反而不习惯?
和亲朋好友暂且作别,策马上前几步,陪在萧敬先和李易铭的车马进了皇城,越千秋忍不住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盼望着有成群结队的官员出来慷慨激昂拦一下,表现一下他们的文人风骨和名臣风范。
然而,直到马车停下,小胖子意犹未尽地亲自搀扶了萧敬先下车,他却只见只有陈五两在这儿候着。这一次,就连一直都被李崇明死缠的严诩,都觉察到不对劲了,东张西望看了一眼就若有所思地说:“皇上这是不召见其他人,只召见晋王和我们?”
“那当然!”小胖子想都不想就立刻抢着接过了话茬,满脸骄傲地说,“父皇说,晋王殿下又不是外国使臣,大家将来都是一家人。既然到了金陵,那就当回家似的先进宫坐坐说说话。为了让晋王殿下不觉得陌生,所以请严大人你们师徒一块作陪。”
越千秋这才醒悟了过来。敢情今天自己不是作为使团的一员来进宫汇报工作,而是纯粹当个给贵客缓解紧张感的陪客?很好,他可以把满腔斗气泄了,一会儿打盹就行!
然而,陈五两却是笑容可掬地说:“英王殿下说得没错,只不过,皇上说,英王殿下和嘉王世子毕竟和晋王殿下不熟,一会儿陪在一边,难免会让晋王殿下拘束,所以只请严大人和九公子陪,二位可以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