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躬到地,又比自己年长至少二十岁的汪靖南,晋王萧敬先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一旁另一个中年人,神弓门掌门徐厚聪身上。直到对方亦是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口称徐厚聪见过晋王殿下,他方才哂然一笑。
“请起吧。我是不知道,我居然还有让人从上京城跑出两百里迎接我的本事。”
他微微顿了一顿,随即不慌不忙地反问道:“话说回来,眼下这儿除了我还有南吴使团的严大人和越九公子,你们什么眼神,居然只看到我一个,也不怕失了礼数!”
严诩虽说不打算学北燕那个内侍牙朱似的乱找茬一气,可眼前人送上了门,他再忍耐那也就不是严诩了。当看到那个徐厚聪已经直起腰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就呵呵笑了一声。
可还不等他开口,越千秋就突然插嘴道:“刘大人掌管北燕秋狩司,位高权重,自然不把我们这些南边来的使者放在眼里。徐将军虽说在南边生活了这么多年,可现如今是北燕堂堂神箭将军,比在南边当个空头掌门威风多了,想来也懒得搭理让他闲置几十年的故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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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诩顿时眉头大皱:“千秋,你哪边的,帮叛贼说什么话!”
“师父,叛贼两个字太难听啦!”越千秋笑眯眯地对着火冒三丈的严诩耸了耸肩,“两国相争,无所不用其极,你是使团副使,又不是带兵骂战的大将军,揭人家什么短呢?”
晋王萧敬先眼见先直起腰的徐厚聪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尚未完全接受身份的变化,他便看向了后一步缓缓起身的汪靖南。果然,这位北燕秋狩司正使仿佛没事人似的,从从容容说道:“晋王殿下见谅,我看这二人跟从在晋王殿下身边,还以为是您的随从。”
面对此人那明摆着的一副我不在乎你是谁的态度,越千秋不禁啧啧一声。
“人家都说只看衣冠不认人,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北燕秋狩司正使汪大人,却是只看举止不看衣冠,难不成素来对天下各种消息最灵通的北燕秋狩司,就不认得我大吴的官服?”
越千秋虽说一度吃惊于这位秋狩司大boss的雄豪外表,可此时人家直接暗指他和严诩像是随从,他立刻想都不想直接拿话给噎了回去。没给人反击的机会,他就继续砸出了下一颗炮弹。
“至于我们跟随在晋王殿下身后,原本是为了客随主便,汪大人看到过谁家客人大摇大摆走在主人前面的?再说了,晋王是有北燕封爵的堂堂亲王,咱们使团里,没有一个人能在官爵上和他相提并论,让他在前,是礼数,就和汪大人你刚刚见面要行礼一个样。”
一口气说到这里,见汪靖南面色纹丝不动,反而徐厚聪有些难堪,越千秋不禁暗自呵呵。本来他应该盯着叛贼徐厚聪,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只盯着秋狩司老大!
他侧头看向萧敬先,放慢了语速道:“晋王殿下,我刚刚都说得忘了,正主儿来了,麻烦您帮我和我师父讨一下债吧!”
萧敬先眼看越千秋对徐厚聪似乎还没有那么大敌意,却直截了当把秋狩司的头号人物给挤兑了一番,此时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不紧不慢上前了几步,直到在距离汪靖南一步远处方才停下,面对面看了人好一会儿,他便微微一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人家既然把讨债的事拜托给我,我当然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是一万七千三百两的债务,加上这几天的利息,加上本王亲自帮他们催讨的工钱,再拉掉一个零头,你就拿三万两银子,把这债务了断了吧!”
一万七加利息去掉零头,竟然要三万?而且什么秋狩司会欠南吴使团的债?
徐厚聪到北燕总共也没多久,更是最近才刚刚安顿下来,对于晋王萧敬先,才刚紧急了解过一番北燕权贵的他可以说知道得很少,除却对方乃北燕先皇后亲弟,北燕皇帝的小舅子,好像有些军功,其他的竟是一头雾水。
此刻,他发现之前认为在上京城中几乎可以横着走的秋狩司头号人物汪靖南,先是被越千秋讽刺得体无完肤,此刻又被萧敬先追债,他第一次生出了极其不安的感觉。
如若汪靖南真的落在下风,他今天想来把庆丰年要走,岂不是更不可能?这个一手夜箭在二代弟子当中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如果能够拉拢过来,也是他到了北燕之后的一大功绩。但这十有八九不可能。毕竟,是他把庆丰年在内的众人丢下的,此时人家必定对他恨之入骨。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尽快把这很可能是来行刺他的小子铲除!
“晋王殿下还请不要开玩笑了。”汪靖南没工夫去理会徐厚聪这会儿是什么心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如同刀刻一般的三条横纹,此时显得更加深沉了,“且不说赌债律不追索,更何况,不过是几个赌徒欠下的债务,和我秋狩司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