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非常漂亮地来了一个腾跃,稳稳当当落在了皇帝面前。虽说嘴里的辩解振振有词,可他行礼却半点不含糊。可已经先告状的他甚至没等皇帝开口,就忿忿不平再次抢在了前头。
“皇上您不知道,今天我和大伙儿刚进国子监,就被人挑剔衣服穿得不对,要赶我们回去换!真没想到如今的监生,就连当年第一代老前辈的服饰都不知道,这是忘本啊!国子监不应该把从前的那些优良传统教给每一个监生吗?”
“你这张嘴老是这么不饶人,以后大了怎么办?”皇帝疾言厉色地训斥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么有闲工夫去翻找百年前的史料,琢磨当年本朝第一批监生穿什么衣服?”
越千秋这才低下了头,嘴里却依旧嘟囔道:“这衣服比现在监生的白色黑边襕衫好看。”
“孩子话!”皇帝没好气地再次责备了越千秋,旋即就看向了李易铭和李崇明,仿佛恨铁不成钢似的痛斥道,“还有你们,跑到国子监来参加冬会,却在那大声鼓噪?不分场合,也不怕被人笑话!”
小胖子是最能体察到皇帝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的人,此时敏锐地意识到皇帝口气严厉,心里却似乎挺高兴,他顿时毫不在乎地涎着脸。
“父皇,就算没有越小九出头,儿臣也忍不住要搅局。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小的十二岁,大的二十岁,大家都是家学渊源,周大人不拿出点国子监最高水平来让大家长长见识,光斗嘴皮子有什么看头?儿臣和越小九这几年斗嘴都斗烦了!”
纵使李崇明打心眼里就看不上李易铭,可先头小胖子就不顾和越千秋的龃龉为越千秋叫好,此时又隐隐站在越千秋一边,他不由得心中一动,在皇帝狠狠瞪了那个小胖子一眼,随即又看向自己时,他就立时横下一条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皇上要臣在国子监读书,臣自然千肯万肯。可臣这几天去问了问,却发现国子监中授课讲书的师长,水平良莠不齐,所以臣有些担心,读书三年,会不会反而还不如从前……”
周大康已经快被气疯了。越千秋当众打脸,显示了一贯的毒口毒舌,他已经不能忍了,可没想到英王李易铭和嘉王世子李崇明竟然也先后在国子监身上狠狠踩了一脚!知道自己先头用皇族敬礼士大夫的传统来堵人家的嘴,如今显然起了反效果,他却顾不得后悔了。
“皇上,越九郎和英王殿下嘉王世子此言,将国子监置于何地?国子监乃是我朝最高的官学,天下多少读书人求之不得……”
“那就让天下求之不得的读书人进国子监读书啊?怎么周大人扩充国子监的时候,就没想到你刚刚说的那些读书人呢?”
越千秋再次打断了周大康的话,旋即一本正经地说:“我请人赶制这一身衣服的时候,仔仔细细查阅过当年的史料。那时候说国子监初创,太祖皇帝延请当时久负盛名的大儒阳山先生出任祭酒,阳山先生又凭借自己的声望,请了好几位很有学问的名士来出任博士,所以第一届监生,英才荟萃,国初名臣不少都出自其中。”
他一面说一面斜睨了周大康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可国子监这几年出来的监生,别说名臣了,有多少能做事的?至于国子博士,更是成了新进士求之不得的美官,当个三年过渡一下就走人高升了。至于品级更低的学官,呵呵,八九品的学官,十年八载不挪窝,哪有好学问的名士肯来屈就?”
“都已经这样了,周大人只知道强行要求官宦子弟一定要到国子监读三年,怎么不琢磨满天下请大儒来,提升一下国子监老师的水平?怎么不想着让天下县学州学推举优秀学生到国子监来,扩大国子监的规模?是怕请了哪里赫赫有名的山长,于是抢了你的位子?是怕平民学生入监,让现在这些监生显得不那么优秀了?”
真敢说!
混在人群中的余长清忍不住咂舌。哪怕他作为刑部尚书之子,也不是没见过皇帝,可就是因为见过,他才一直都认为,那位温和的天子其实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那种软中带硬的态度,让他在应对时非常谨慎。
可看看越千秋,如今这简直是在皇帝面前大放厥词!
“放肆!你爷爷和阿诩真是把你给宠坏了,还有东阳!”皇帝终于彻底拉下了脸,仿佛气得直发抖,“小兔崽子,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再要敢如此,罚你三天不许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