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得几日,这个数字只会直线下降。把女真人赶出家园,已然就是最大的杀伤。
方石头知道岳飞说的有理,却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其他想法。方石头就是凭借着人头军功,才从一个农家浪荡子到得如今这般的职位,这个职位也有好几年没有晋升过了。所以方石头才会那么在意军功。军功带来的好处,不说地位的上升,还有那赏钱与土地。这也是军汉勇武的基础。
面对岳大帅的谋划,上过讲武学堂的方石头,却是也无话可说。
“大帅头前说林子里烧火,一定要百般注意,不得让火势蔓延出去。末将头前倒是没有想到一些事情,少女真人的房屋之时,也是极为注意。后来末将忽然想到一计,与其这般追着女真人,不如就放一把大火,把林子里的女真人都烧个干净,如此也一了百了。”方石头之前想到这一点,倒是并不愿意说,因为女真人都烧死了,军功也就成了泡影。
此时却是又说了出来,因为等着女真人冻死饿死,军功也就没有了多少。方才说出这番计策。
岳飞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方石头,你这般的计策,吴相公十几年前就想出来了。要是陛下点头答应了,此时早就把这林子烧得一干二净了。”
方石头闻言,颇为尴尬,本来还以为自己绝顶聪明,想出了旁人没有想到的好办法。此时听得十几年前吴相公就想出来了,面色微微一红,只道:“陛下所想,自然是有理的。看来这林子还真烧不得。”
方石头听得是郑智没有答应,便也不再多说。这位原来的燕王殿下,而今的皇帝陛下,在方石头心中,便是那神一般的人物。陛下决定的,那自然就是对的。
岳飞闻言浅笑,这方石头什么心思,岳飞哪里猜不出来。便是也不在意,军将一心想立功,也是好事。而今军中勇武之风盛行,这军功封赏制度,其实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上,岳飞倒是也佩服这位陛下圣明。
便听岳飞笑道:“你先去把麾下的人头都登基归拢,到参谋长哪里去做个登基。”
方石头闻言,面色一笑,点了点头道:“诶,末将这便去。”
说完方石头连忙就出了大帐,想着自己手中有七八百个人头,便也笑了出来,便是知道自己凭借着这些人头,大概也够资格再升一级了,升个军副指挥使之类,应该是不在话下。
只是这军副指挥使,显然也满足不了此时方石头的念想,才三十岁的方石头,便也正是拼搏的时候。
军中也还有规定,一线作战的指挥官,军指挥使以下的,年过四十岁必须退伍。兴许以后随着时代的发展,人寿命与身体状况的提升,这个规定的年岁会往后延一些。
但是此时这个规定,便是极为符合军中情况的,基层一线的指挥官,大多都要亲自上阵,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不行了,自然就难以胜任。
也是这个规定,让方石头怎么也要在四十岁之前越过军指挥使这个层级,否则方石头便也只有退伍回家。对于有些人来说,退伍回家当个富家翁倒是无妨,对于方石头来说,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十几岁从沧州当兵,到得如今,方石头什么都不会,甚至连种田都生疏了。方石头早已习惯了军中的生活,回家去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留在军中当大官,方才是方石头的念想。
方石头心里还有一个小念想,便是想着能走到郑智面前去真正见一见这位陛下,这种崇拜感,难以说清楚缘由,却是一日一日越发想实现。
当年在沧州,方石头在军中的时候,只是在军阵之中远远看过燕王郑智。到得讲武学堂,也是在队列后面远远看得一眼将台之上的郑智。那时候郑智的威势,让这个还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子向往不已。
往后,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郑智了,到得郑智登基之后,更是难见。唯一能见之法,就是方石头也混成一个高级军官,这也是一份憧憬期盼。
国强民富的大夏朝,打遍天下无敌手,水师通四海,军将胜万里。不论一些读书人私下怎么诟病着好战必亡,倒行逆施之类。在这些军汉与农家汉心中,郑智便是那天神下凡一般。
方石头前几年在燕京娶了一个汉人女子回沧州,也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子从两岁多开始,就要每日大早对着家中皇帝陛下的画像叩拜三番,口称万岁。这便也是方石头要求的,便是那画像,也是方石头几番托人才弄到的。
到得这两年,皇帝陛下的画像倒是好弄了,城里四处都有得卖。
一个食不果腹的农家汉子,到得如今这般的生活,感恩之心,何其深重。这便是这个时代人的单纯。单纯得看起来有些奇怪。
河间府,甚至更有些可笑的事情发生。
一队从西域不远万里而来的驼队,带着香料等物前来河间府卖个好价钱。驼队里也多是花剌子模人,如今的花剌子模人倒是两边讨好,花剌子模正是西辽与突厥人的交界处,往东便自称是西辽国民,往西便自称突厥国民。不论是突厥人还是西辽,对于花剌子模这种地方,掌控能力都不强。
所以花剌子模人两边做起生意来,当真顺风顺水。一路上越过西辽到得大夏,也是畅通无阻,自从耶律大石与郑凯罢兵言和之后,西辽人进大夏,还有一些基本的优待。
却是这队花剌子模人交了税赋入城之后,迎面大街上有几个未穿甲胄,只穿红灰军服的军汉。
这几个军汉喝得醉醺醺模样,还在与送几人出门的小二调笑几句,看起来和善可亲。
待得一转头,看到那些带着头巾的外国人,便是起了兴致,几步上前,一人开口喝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可是西辽人?还是突厥人?”
商队领头一人知道头前那几人是军汉,便也不敢怠慢,学着汉人作揖模样,听得翻译话语之后,连忙说道:“我们是西辽人,是契丹人。”
商人多是如此玲珑,便也是出门在外,无奈之法。
待得头前一个军汉闻言,仔细看得几番,便是捧腹大笑,笑完之后面色一正,开口说道:“你是契丹人?老子见的契丹人多了,契丹人是长老子这种模样的,哪里是你这样大鼻子?你倒是会攀祖宗。你怎么不说你是汉人呢?”
那领头商人闻言唯有赔笑,连忙又道:“我们是西辽人,所有都是契丹人。”
便是这商人也知道如今契丹人与汉人关系不错,说自己是西辽人,应该不会受多大的为难。
军汉闻言左右看了看同伴,倒是也没有真要为难这商人的意思,只是说道:“管你是哪里人,你看到这条路没有,往前六里,便是皇宫。”
那领头的商人闻言不明所以,一脸讨好询问的模样看着头前的军汉。
军汉见得这些外国人没有听懂,便是开口喝道:“都给老子跪下,拜我家皇帝陛下,好好拜,要喊万岁!”
这领头商人哪里还有迟疑,连忙跪在当场,还去看自己雇的翻译。
翻译连忙教着那句“陛下万岁”之语。
整个驼队就这么停在大街中央,两三百人跪拜在地,万岁不止。
几个军汉方才心满意足,勾肩搭背而去。
却是这般的事情,也让满街之人看了个稀奇。有人觉得奇怪,有人觉得可笑,更有人觉得本是应该这么做。
兴许每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特有的事情,兴许后人看起来觉得可笑,或者觉得幼稚。却是并不能以后人眼光去看当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