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可不是赵佶,也不是屡战屡败的大宋军将,并不倚仗外人之力,对于郭药师投降与否,郑智自然并没有多少看重。也不可能许诺郭药师多少好处。别说涿州的官职,钱粮军械也不可能给。
甄五臣闻言,又回头看得一眼,不知说什么是好。
却是郑智又开口说道:“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郑智已然把事情点破。只见甄五臣身后那个虬髯大汉往前走得几步,开口说道:“郑相公见谅海涵,末将此来,关乎身家性命,不得不谨慎一些。郑相公麾下军将,善战非常,末将也知燕京在南北夹攻之下,朝夕难保。此来归降,只望相公能留得末将在军中,带领麾下兄弟为我大宋上阵杀敌,还望郑相公多多提携抬举。”
郭药师显然是亲自来了,胆气也是不小。却是也被郑智看破了痕迹。既然看破了,郭药师也知道瞒不住,却是那些原本想好的条件在郑智这里也不可能达到。唯有退而求其次,便是要保住麾下的部曲,留一个立功的机会。
郑智闻言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左右看得一下,开口说道:“米真务,往利德,你二人先锋之职要让贤了,便让郭将军领兵为先。”
郭药师闻言连忙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多谢相公,常胜军下八千士卒,必为相公效死于前。”
郑智点头答道:“极好,燕京一战事关重大,攻城先锋便都付与郭将军了。便请郭将军速速回去,连夜带兵前来汇合。明日午饭之后随军开拔北上。”
郭药师闻言连连点头,却是面色上又有几分为难,支支吾吾说道:“相公,不知可否把末将家小送出涿州城,已安末将忐忑之心。”
郭药师话语虽然发虚,却是也有一点拿捏之意。却是郑智并非旁人,此时的郭药师对于郑智来说完全处于劣势。郑智又岂会如他之意。
“郭将军放心就是,明日你带麾下将兵赶来,家小自然团聚。”郑智开口说道。
郭药师面对此时刚刚大胜的郑智,实在没有谈判的资本。低着头又拜一下,起身又是拱手。
郑智也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郭药师只得慢慢转身出得大帐。
郭药师一走,吴用连忙上前来道:“相公,学生这就去加派人手搜查城内所有的住户。赶紧把郭药师的家眷都找出来。”
未想郑智摆摆手道:“把巡查的人都撤了,且让他们今夜都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叫郭药师自己进城去找就是。”
郭药师出得大帐,一边往外走,一边左右打量着营寨之内的情况。
待得走出寨门,甄五臣立马开口说道:“大帅,宋人出尔反尔,不若今夜我等袭了宋人营寨,救出大帅的家眷,带兵回燕京去,必能得陛下厚赏。”
郭药师眉头紧蹙,开口说道:“此番我等奉命前来救援涿州,还未赶到,却是不想涿州一战而破。耶律大石几千铁骑损失殆尽。你看着宋人营寨之内,铁甲士卒无数,那郑智大帐之中二三十员军将,个个虎狼模样。我们不过八千士卒,还多是步卒,如何能袭得这座营寨?”
甄五臣闻言,又道:“大帅,那是耶律大石不堪一用。我常胜军下士卒皆是百战之兵,你看那个郑智,得意洋洋模样,毫不把我等放在心上。今夜袭营,必然攻其不备,不求胜败,只求救得大帅家眷。如此带兵回防燕京,岂不是大功一件?”
郭药师看得甄五臣说得眉飞色舞模样,开口呵道:“你这厮当真没有脑子,你再回头看一眼,看看宋人营寨有多大,里面有多少人马。你可知晓那郑智是何许人?党项几十万大军都被他打得溃不成军,西夏皇帝也被他亲手擒拿。你道郑智是好相与之辈?即便如你所说,今日侥幸救得家小,你道我等还回得到燕京?郑智麾下铁甲几千,尾随掩杀,何以逃脱?此番大辽已然穷途末路,女真之威你我皆知,如今又来一个虎狼郑智,要想保得身家性命,必然要寻一条后路。还好我等皆是汉人之身,否则连条后路都求不得。”
郭药师能在这乱世之中保得身家性命,能在三个国家都有富贵,就是靠着他这识时务的性格。如今郑智势大,郭药师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甄五臣闻言,低头不语,却是也知道郭药师说得在理。三人走出大营不远,汇合了一队几十人的骑士,快马往西而去。
常胜军离涿州还有百里,便是郑智麾下的斥候往西也未出百里之地,往北倒是出了一百多里之外。郭药师要想在明日中午之前带领大军赶到,想来也是要费一番大力气。
第二日大早,东京城中,垂拱大殿之上,又是朝会。
朝议之事,先说南方开春播种的事情,此事关乎今年税收,关乎府库钱粮。自然重大,商议之下,派了几路钦差天使南下督导。
又议论了一下春闱大考的事情,终于又到了取进士之年。安排主要考官与辅助官员,礼部也要开始忙碌。周邦彦自然也在做着准备,却是这周邦彦每日苦读,并不觉得艰苦,红袖添香夜读书,有荣小容在侧,想来也是极为享受的事情。
诸事议毕,赵佶也未说几句话语,主要是蔡京主持安排,赵佶点个头便是。
接着也就要退朝了,却是赵佶忽然开口问道:“蔡攸这几日可有奏疏回来,怎么北地之事一点消息都没有了?郑智可是已经领兵回了河北?”
蔡京闻言面色为难,开口答道:“回禀陛下,最近两日臣也在担忧此事,原本准备再等两天,未想陛下圣口先问。臣心中也多有疑惑,按理说臣子蔡攸不会这般不识大体,不知轻重。兴许事情有些反复,难以预料。童太师也未有奏疏回来,怕是其中真有些蹊跷。此番也只有待得河北的消息回来了。”
赵佶闻言大怒,心中也莫名有些心虚,开口怒道:“岂有此理,蔡攸没有奏疏回来,必然是北地事情并未妥当,想那郑智肯定是没有带兵返回。所以童贯不敢上奏,蔡攸大概是在沧州拿人。”
蔡京看得赵佶勃然大怒的模样,连忙安慰道:“陛下勿忧,想来郑智的家眷已在来京的路上了。蔡攸大概在沧州坐镇,如此也能控制住军将家眷。童太师不上奏,大概真如陛下所言,郑智只怕还在辽境。想来童贯也把此事知会了郑智,一家老小之命,那郑智必然也不敢违抗。陛下安心,过不得两日,定然有奏报回来。”
赵佶闻言,怒气不减,开口说道:“乱臣贼子,如此谋逆大事,岂能再坐等下去。速派钦差带圣旨金牌往河北去,命童贯速速拿郑智革职查办,进京受审。”
蔡京闻言,心中欣喜,却是表面上并未有一点波澜,开口还道:“陛下,大军在外,若是阵前革职查办主帅,怕是会引起军心动乱。且叫郑智回京述职即可,到得东京再拿他问罪不迟。”
蔡京话语,自然是有道理的,也是避免直接在军中引起动乱。蔡京心中思虑,若是直接在军中给郑智上枷锁铁链,郑智万一带领心腹抗旨不尊,十几万大军哗变倒是不可能,却是就算郑智在哪里落草为寇,亦或是降了辽人。那便得不偿失了。
未想赵佶完全听不进蔡京话语,开口又道:“此事不需再议,速速拟旨发出去,拿郑智革职查办,戴罪回京受审。”
赵佶话语,只显出了大宋赵家的心虚。对于领兵之人极为不信任的心虚。
这也是有宋一朝会有太监执掌二十年军事大权的主要原因,古往今来,就此一例。
蔡京闻言,也知多说无益,只得拜了一下。
赵佶已然拂袖而去,传来太监退朝之声。
此事朝议至此,已然满城风雨。东京城内,四处都在谈论此事。
那个剿河北呼保义宋江、灭江南圣公方腊、亡党项之国西夏的郑智,带兵北上伐辽,竟然转眼间就成了谋逆之人。
东京百万人,人人都在谈论着此事,人人都是唏嘘不已。叹这世道多变,也说君子如虎,伴君如伴虎之言,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