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淮之的,或许是那次在货车边被他救下,又或许更早。
她只记得中考完那年,母亲忽然生了病,不能继续在裴家做事,要回老家静养,等待她的便是无法继续上高中,只能回家一边打杂工一边照顾妈妈。
她成绩不差,甚至名列前茅,裴淮之只问了她一句话:“想不想继续念书?”
周酒点了点头。
莫名的,一个人在翡落湾留下来了。
最开始住的是次卧。直到大一那年,离开江城两年的裴淮之传来了退伍的消息,周酒刚拿到驾照,小心翼翼同他说想自己开车去接他,没想到裴淮之竟然同意了。
明明只有三个小时不到的车程,愣是因为她没有经验,裴淮之又饶有兴致看她笑话,一路开开停停,生生耗了三天,期间还路宿了酒店,也就是那天晚上,周酒莫名其妙壮起了胆,留他睡了自己的床。
回到翡落湾之后,小姑娘便稀里糊涂从次卧被拐到了主卧。
那时的周酒以为,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很纯粹的,然而从那往后,宋佳妮便成了她生活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不安了整整四年,她曾不断地安慰自己说服自己,无非还是舍不得那从小到大,悄悄藏在心底的感情,可宋佳妮终究还是回来了,如今,她总要给自己讨个结局,无论是好是坏。
她打开同裴淮之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拔完智齿拍了张自拍,问他可不可爱的时候,裴淮之仍旧没回。
周酒索性给王齐飞打了个电话。
王齐飞:“周小姐好。”
“请问裴总今晚晚餐时间有空吗?我想预约一下。”
“……”
她并不知道裴淮之最后答应了没,却还是精心做了几道他平时爱吃的菜。
意外的是,裴淮之回来得十分准时。
每天都有人向他汇报周酒在家的情况,得知她这些天没再去那所谓的娱乐圈里找苦吃,裴淮之心情好了大半。
他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脸上有了笑意。
许久后,周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盒推到裴淮之面前:“我们……结婚吧?”
“如果你嫌求婚麻烦,我向你求婚也行……”周酒低着头,不敢看他。
裴淮之放下筷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结婚这件事上坚持,不结婚钱也随你花,想要什么,我也都能给你。”
“那婚姻呢?”
男人沉下脸:“别闹,听话。”
周酒眉头泛起了红,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重要的决定:“我们分手吧,或许你从没觉得我们这样算在一起过,可是在我心里是的,所以还是和你说一声。”
裴淮之紧了紧牙关,这几天刚压下去的火又重新起来:“婚姻很重要吗?我从来不觉得一张结婚证能拴住一个人。”
小姑娘没吭声。
“周酒,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裴淮之站起身来,掏出一堆卡放到她面前:“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出去买买东西花花钱,或者想去哪旅行换个地方散散心,找王齐飞给你安排,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周酒看着桌上的卡和裴淮之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一切都荒唐可笑。
或许是预感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在几天前,她就开始一点一点抹去翡落湾内属于自己的痕迹。
她打扫了每个角落,像在回忆,又像在告别。
到了中午,周酒拉着小行李箱正打算走,却接到了个她意想不到的电话。
到约定的餐厅时,宋佳妮的母亲方雅珍已经点了一桌子菜耐心等候。
见到周酒,她温柔又热情:“来了?饿了吧?先吃饭吧。”
这久违的笑容和关爱,让周酒忍不住想起四岁以前喊她妈妈时的情形,记忆虽然已经很模糊,可那种感觉始终难以忘记,是林淑娟作为亲妈都不曾给过她的温暖。
周酒短暂地放松下来,尝了几口菜,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尖莫名一酸,忍不住开口:“阿、阿姨……您还记得我吗?”
方雅珍一怔,很快答她:“当然,你初中的时候和佳妮一个学校的,怎么样,饭菜还合胃口吗?这些都是我女儿喜欢吃的菜,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周酒笑容收了几分,筷子一顿,一时不知该拿起还是放下。
片刻后,方雅珍难为情地开口:“阿姨很抱歉来打扰你,但是还是冒昧地问一下,你和裴家那孩子……是因为真心喜欢才在一块的吗?”
周酒忽然明白了方雅珍这趟找她的目的,只觉得方才的感动相当可笑:“如果我说不是,您是不是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甩我几百万,让我离开他?”
方雅珍有自己的苦衷,并不强势:“你放心,经济方面不论多少我们家都会补偿你,我们佳妮性子太轴了,这么多年还没转过弯来,好几次想不开进医院,阿姨不能再失去女儿了,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眼前这个声泪俱下的女人,在周酒曾经的模糊记忆中,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她曾偷偷找过她好多年,只是没想到,再见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努力将眼泪憋回去:“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也有人这样拿着钱丢到您女儿面前……您不会心疼吗?”
周酒看着方雅珍,最终还是没忍心,笑了声:“算啦,开玩笑的,我亲妈不会心疼我,她也觉得我配不上裴淮之,你们裴宋两家门当户对,天生一对,您放心,我们已经分手了。”
傍晚周酒拖着行李箱下楼,家里佣人觉得不对劲,忙跟出去:“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周酒没答,只说了谢谢这些年的照顾。
佣人没敢拦,赶紧给裴淮之打了个电话:“先生!小姐拉着行李好像要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