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董向莲也叹了一口气：“当初姐姐说把小青给咱们，要不是觉得小青的爸爸能回来找她，就算有一套房子，我也不留这孩子。”

孙刚立刻制止她：“你说的是什么话，小青跟咱们都十多年了，再说她从小就我妈带着，我妈走时候这房子本来就是留给她的，咱们养她就算不看这房子，也得看过世的老人。”

“话虽这么说，你这副科长都已经当了快六年了，今年再不给人送点礼，再想升都升不上去了，以真马上要升高中，你看我哥哥家连杰，电脑手机哪样不是最好的，以真虽然不攀比，好歹你名声也在这儿，别让孩子太寒酸了不是？”

孙以真烦躁的插话：“你俩说事儿别扯上我。”

那之后，徐小青便戴上了耳机，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周一早上董连杰到家门口来接孙以真，并毫不客气的把那一袋子洗好的校服夺了过去。丢下一句：“愚人节还没过哦，徐小青你一天不在我姨夫家消失，我就会让你每一天都过愚人节。”

徐小青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不用和孙以真搭同一班公交车了。但是徐小青忘了，董连杰向来不说废话，他说今天仍是徐小青的愚人节，那必定就还会来整她，徐小青不该侥幸。

间操过后是英文课，徐小青正忙着补周五布置的课堂作业，班主任老秋便黑着脸出现在教室里，“徐小青，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短信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间操时董连杰班的一个矮胖子主动来向老秋检举，说徐小青给薛华的告白短信不知道怎么发到他手机上了，他觉得事态严重，必须报告老师。老秋向来知道以董连杰为首的这些小混混的门道，但上周在徐小青上身上压着的气，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你，把这句话大声念出来。”老秋扯着嗓子指示最前桌的一个男生，那男生接过手机先是夸张的愣了一下，便开始一字一句的去念短信内容：“薛华，我是初三三班的徐小青，我喜欢你。”

换做是其他任何雷同剧情，短信念完后至少有同学们起哄的笑声，但这条信息的主人是徐小青，她是个十分晦气的女生，晦气到大家连起哄都觉得可笑，而是屏气静声默默的瞧着始作俑者。

徐小青垂着头，和周五时的情形不一样，这一次，她并没有被冤枉。

“你是个女生，你还要不要脸。”

“还有你上周五晚上去干什么了，我给你舅舅打电话你并不在家，那么晚了一个女生在外面鬼混，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早把你腿给打断了。”

“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现在还去勾引高年级同学，你怎么不瞧瞧你的样子，你平时难道都不照镜子的？”

“你说话呀？哑巴了啊？现在知道要脸了呀？不说话是吧？你出去，现在就去外面站着去。”

所有同学都看着她，教室里安静的可怕。徐小青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走出了教室。有时候徐小青想，如果老秋第一次对她恶语相向的时候她就知道抬头反抗，那么也不会演变到现在这种越演越烈的局势吧。

徐小青站了一节课，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学校育保主任站在三班门口打断老师讲课，有些不耐烦的问：“谁是徐小青？”

徐小青站在后门边上，听见同学里有人说：“外面站着的就是。”

育保主任走出班级的时候不可思议的垮着脸：“你怎么还不去体检，初三就你一个人还没体检，知道你耽误老师多少工作吗？”

徐小青摸不清头脑，难道不久前全班在数学课上集体消失，就是去体检了？徐小青揪着校服裤子，说：“我不知道在哪儿体检。”

保育老师以为徐小青在找茬，恨恨的丢来一句：“自己打听”便走掉了，徐小青站在原地踌躇了半天，想起初二体检的时候是在医务室，便快步朝医务室的方向去了。医务室在教学楼后的一排平房，徐小青表明来意，几个正聊天的老师告诉她，初三体检在德育楼一楼，徐小青又慌忙来到德育楼。

德育楼一半都是学生实验室，徐小青一间一间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体检处。她喘着粗气推开门：“老师，我是初三来体检的，我是徐小青。”

有几个人一齐看向她，徐小青朝着其中的一位校医走过去。她本以校医至少要数落她几句，但平日里脾气差出名的校医今天似乎心情格外不错。

徐小青暗自庆幸，按照指示检查完所有项目。

“还有一项抽血，你去旁边那个办公室做。”校医看着徐小青，周围很静，徐小青感觉到一种怪异的氛围，但究竟是什么她又说不清。

徐小青拿着表格来到旁边的办公室里，阳光刺眼，屋子里原本坐着的三个人因为她的到来全都站了起来。徐小青有点费解，看清楚桌子后面的一个女人穿的学校校医的统一着装，心才稍微松懈下来。

会有什么事呢？还是习惯了别人的冷眼相对，稍微对自己正常的人反倒觉得别扭吗？

徐小青暗自嘲笑自己，折起一边的袖子准备抽血。

这是吴城树与徐小青的第一面，彼时他就坐在门前的单人沙发里，只抬眼瞧了一瞬便垂下眸子做出看书的模样，但也只需要一眼，他便记下了那时的全部，那时候她还没长开，娃娃脸，天然棕色的齐肩头发，瘦瘦小小唯唯诺诺的，是那种即便在聚光灯底下也丝毫鲜艳不起来的模样。

徐小青并不知道，这一天是她生命里真正意义上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