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行刑的官员还没来，看热闹的百姓倒是围了一圈又一圈。</p>

天澜和轩辕洛羽坐在雅间里喝茶，时不时能听到客栈里传来的议论声：</p>

“这个郭皓泽真不是东西，竟然通敌卖国！听说这个人专门把我们祁阳的情报贩卖给青龙，害得我们前几年战争中连连失利，死伤无数！”</p>

“不止是这样呢！我还听说这个姓郭的私底下利用权力为青龙行方便，阴谋陷害重臣。我们的洛羽郡主就险些被他所害！要不是九王爷机谨，这等恶贼还不知道要作乱到何时！”</p>

“是啊！洛羽郡主宅心仁厚，还为这等恶人求情！唉，要是我绝对要告他三状！”</p>

“奸臣！幸好及时发现，杀得好！大快人心！”</p>

“真希望九王爷能多找出几个奸臣，这样的人杀多少都不嫌多！”</p>

轩辕洛羽听着外面嘈杂的讨论声，心神恍惚。郭皓泽明明就是一代忠臣，纵使性格执拗，那也是忠心为国！为何他要被处以死刑？为何他要被陷害致死？为何下令的人偏偏是他最爱的父王？为何连陛下都不救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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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他惨遭陷害，死后连名声都无法保全？明明是忠臣，却被诬陷叛国，被百姓唾弃为奸臣！相比起被人陷害，这才是郭皓泽更加不能忍受的吧！</p>

天澜怕她受刺激一蹶不振，道：“郡主，你觉得，什么才叫‘臣’？”</p>

轩辕洛羽犹豫了一下，道：“臣……臣为君下，忠心为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天澜放下茶杯，又道：“既然你所说为臣，为何又有忠奸之分？”</p>

她怅然道：“怎么没有？偏离了为臣之道，只知享乐，搜刮民脂民膏，阿谀奉承，上瞒下欺，便为不忠。”</p>

天澜微笑道：“即使这种人为你所不齿，但是事实上，这种人却占据着绝大多数。官场，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一身洁白。有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自污，是不得已的。”</p>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终究没有为官，不明其中因由。”</p>

“你不明白，所以你为郭大人感到悲哀。”他继续说道，“其实换了任何一个经历过官场的人，都可以轻易预料到郭大人最终的下场。很简单，因为忠臣，大多没有好结果，这是忠君的代价。”</p>

这回轩辕洛羽更加不明白了，道：“为什么？为什么忠君就要死？这不公平啊！”</p>

他微笑着说道：“伴君如伴虎，而且，忠言逆耳。在为官之前，或许很多人都是怀抱着如你如郭大人一般的壮志情怀，不过真正走进官场之后，你会发现很多无奈，很多很多身不由己，为了保护自己，只有堕落一条路可走。”</p>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所以你真的不必为郭大人感到悲哀。我想，郭大人嘴上不承认，但也早就已经明了自己的结局。又或许，这对他来讲是很适合的归宿。”</p>

轩辕洛羽哀伤地说道：“这样的话，不是太悲哀了吗？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经你一说，我好像懂了，可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不想懂……”</p>

“……看开点吧，郡主。人生道路万千，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天澜本来是想劝劝她的，可是又一想，世上确实是没有一帆风顺的，让她早些明白也好。</p>

轩辕洛羽沉默了一会儿，强笑道：“真奇怪，你的年龄不比我大多少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好像经历过很多似的？”</p>

天澜苦笑，其实他不但不比她大，还比她小不少。洛羽郡主今年双十，而他才刚刚十八岁。只不过因为他的特殊，谁也无法当他十八岁，他自己更是。</p>

此时午时将近，士兵押送着蓬头垢面的郭皓泽走来。天澜眼力极佳，他能看出来，郭皓泽这几天一定是受尽了折磨，双眼无神，四肢发颤，带着巨大的木枷，几乎走不了路。</p>

天澜总算和他相识一场，心有戚戚。不过他今日来此，只是想见证他的结局，绝对不会出手的。</p>

跪在刑场上的郭皓泽，似乎注意到周围簇拥的百姓，眼神莫名地有了神采，忽地高喊道：“我郭皓泽一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数十年来为祁阳千万百姓谋福，忠君为国！纵是千难万阻，百死无悔！百死无悔！百死无悔——！”</p>

他苍老的呼声犹自响在天边，却没有换回一声呼应，百姓嘘声一片，骂声连连；行刑官果断地下令斩首；刽子手抄起屠刀，手起刀落，血溅五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