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惟几刚刚擦好脸,卫兵就进来报告:“参谋长求见”。</p>
阿南说:“什么事这么急,等我到官邸再议。”他认为,这歌伎的居所,可不是议论正经事的地方。</p>
“抱歉,司令官阁下!”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参谋长木下勇中将已经撩开门帘挤进身子。他手里夹着公文包,满脸喜色。阿南惟几无奈,示意上炕。千代子忙不迭地从碳炉上取下滚烫的开水,沏好一壶碧螺春放在榻上,道声“慢用”就碎步退出了卧室兼客厅的房间。</p>
“木下君,有什么好消息?”</p>
“报告军座,好消息很多,先听哪一条?”</p>
阿南此刻还是觉得木下勇擅自闯入自己的私生活不太礼貌,因此就端着架子不吭气。木下勇感到了压力,自我解嘲道:“我恨不得即刻把好消息告诉您,所以------”</p>
“说吧。”阿南几乎在喉咙里发出这个声音。</p>
木下勇于是打开公文包,拿出几份电报译文,双手呈给阿南惟几。</p>
阿南于是先快速地浏览电文。第一张是关于第6师团去留命运的,南京派遣军总部通知说,帝国大本营已经原则同意在11军只抽出第4师团南下(越南),将第6师团仍留在武汉防区。第二份是说将华北战区第军的第9独立混成旅团调过来配属11军,不日即可到达。第三份是说,11军的防区范围在南昌、宜昌、洛阳和安庆之间不变,需随时保持有利态势。</p>
看完电报,阿南抿了一口茶,脸色明显轻松起来。</p>
话说阿南就任11军军长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国民军第九战区李卫东开刀,组织了第二次长沙会战。</p>
他对前任冈村宁次指挥的第一次长沙会战颇有微词:一是兵分三路,没有重心;二是已经兵临长沙,却不战自退,生怕中了李卫东的埋伏,太过谨慎;三是部队撤退时反被国民军包抄追击,兵员伤亡重大(万余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没能歼敌有生力量之故!</p>
因此,阿南一方面早在8月上任伊始就开始对大云山地区进行扫荡佯攻,吸引了李卫东的大部分注意力;李卫东仍旧在三条战线布防,阿南却集合十二万优势兵力,坚决从湘北正中直进,硬是一鼓作气攻克了长沙。孰料蒋光头急令李卫东指挥发动第六战区猛攻宜昌,上演了一出“围魏救赵”的好戏,使宜昌危如累卵,令他不得不回防。</p>
这本来是一场很漂亮的攻坚战,却被重庆ZF反宣传为抗日相持阶段的“湘北大捷”,而帝国大本营的一帮蠢材居然有人站出来指责自己轻敌、冒进,未能完胜。阿南想起这些就鬼火冒,所以昨晚来找千代子借酒浇愁。</p>
事实上,最近的时局也让阿南惟几犯愁。由于1月8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得手,美、英、华、苏等6个国家在华盛顿签署了联合作战条约(后来又加入了5个国家)并对德、意、日等同盟国公开宣战,而帝国为了获取宝贵的石油和橡胶、锡铝等战略物资,已经正式将驻扎在广州的军开往香港,向英国开战,并向东南亚几个老牌的英、荷殖民地国家同时宣战。</p>
这样一来,在华夏战场的兵力必然要抽调相当一部分用于南进。仅仅越南战场,就要从华夏抽调5个师团。虽然相持阶段很难扩大战果,但阿南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抽他的兵力,并收缩他的地盘。这次只抽走一个第4师团,毕竟又补充了个第9混成旅团,尤其是防区范围和作战任务不变,大本营似乎还是给够了他这个新官几分面子。</p>
想到前些日子还愁的茶不思饭不想,他不禁喜的咧了一下嘴。</p>
木下勇身为参谋长,是何等机灵之人,知道司令官的小小不快已经烟消云散啦,立即趁热打铁地说:“军座,还有一个更大的好消息。”</p>
“哦?”这下轮到阿南吃惊了。他开始以热切的眼光盯着木下勇。他等着木下勇再从包里给他掏出一份文件来。</p>
木下勇却象卖关子似的,并没有给他再掏什么文件,反而欠起屁股给他续茶。末了从呢子军服口袋摸出两根古巴雪茄,并从裤兜掏出一盒安全火柴,把烟用一根牙签插住,亲自为司令官点上,然后再自己给自己点上。茶也不喝了,用那个闻香杯暂时代替了烟灰缸。</p>
阿南看着木下勇搞了这么多动作,知道有关键的事情要说了。</p>
果然,木下勇说:“根据可靠情报,第九战区敌人目前已经出现调动,第4军和暂编第军正向南移动,很明显是去增援攻打广州的第五战区。”</p>
“真的?”阿南差点从炕上跪了起来。</p>
“千真万确。”木下勇满脸笑意,同时那份得意之情在眼角眉梢展露无遗。</p>
“走,回官邸。”不假思索,说完阿南就爬了起来。凭直觉,寻找战机的机会来了。</p>
千代子在门外,即刻进屋来为阿南穿好大衣,并为他围上一条围巾。</p>
阿南想了一下,把围巾除了下来,大步出屋,对等在院门外的参谋长交代:“一定要核实消息的来源。如果属实,今天就要拟出救援广州的计划,要求大本营和南京总部两天内批复。”</p>
木下勇说:“是!”</p>
话音刚落,阿南惟几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汽车。当卫士为他关上车门的时候,远处传来汉口火车站的自鸣钟声。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下表,发现火车站的大钟快了分钟,现在是东京时间早上8时58分。</p>
差不多在鸡鸣第五遍的时分,天色还没有完全亮开,杨森就起了床。院子里弥漫着一层薄雾,按习惯,他穿着中式对襟衫褂,在院子里练起了太极拳。只要不是在打仗,这是他每日的必修功课。他清楚年轻时大烟吸的多了点,而今戒断之后元气大伤,务须强健筋骨、活血化气才能提高身体素质。</p>
湘北的天气比四川冷啊,边走拳他边想。</p>
四川再冷也不会有多冷。广安,打小时候他记事起,只记得结过三次棱冰。雪后下雨,雨夹雪,山上流下来的水流不动了,就结成了冰凌挂在那里。小伙伴们不怕冷,手冻的象红萝卜一样,还要把棱冰砸断了四处拿着玩。但是由于青藏高原、横断山脉、大巴山、秦岭的遮蔽作用,四川盆地很少能够那么冷的。这里就不一样,干冷。洞庭湖的风、长江边的风一过来,呼呼直响,象刀子般割人。每天早上,山下冬水田的冰都结的好厚,一直要等到午饭后才能完全化开。农户人家闲时没事就窝在家里烤火取暖。</p>
打完两趟拳,身体终于有点毛毛汗的感觉。山腰上,山脚下,虽然有雾,想必一些农户的烟囱已经冒出了炊烟。天下的华夏农民都是那么勤劳,他们遵循的仍然是沿袭了数千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式。村里有几只母鸡在不安分地学打鸣,引得几只公狗看不过去,汪汪地发出了警告。眼下分明是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但是一看这座接近废弃的庙宇,里里外外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立时就让人明白,战争之神正在半空俯视着芸芸众生。</p>
国民GM军第7集团军的司令部兼第0军的军部,就临时设置在这里。</p>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年近六旬的杨森换好军装,依然精神抖擞。勤务员送上一大碗醪糟汤圆,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p>
这是杨森特地交代的。</p>
四川大竹的醪糟和汤圆,那个甜劲和糯性,走遍天下都想吃,可是在这里就是吃不到。再有就是湖南人虽然也吃辣,但是剁辣椒是干辣,不如四川的麻辣那样有滋有味。</p>
两个月前,第二次长沙会战一结束,杨森就给副官打招呼,无论如何要从重庆把大竹醪糟和汤圆粉子、什邡的豆瓣酱、茂汶的花椒搞一些过来,这也算是战略物资吧?吃不好饭没法打仗。副官立即照办,可是战争年代物资紧缺不说,沿途那个艰辛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在重庆置办齐全之后,通过涪陵、武隆、酉阳、秀山,过雪峰山、常德、长沙,昨天这些东西才辗转送到军部。</p>
不管花了多少银子,杨森都很高兴,毕竟能吃得着家乡风味的饮食啦。吃着这些东西,感觉就跟回了家似的。至少,家乡的概念,已经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p>
美美地吃了早餐后,杨森坐在太师椅上开始例行吸烟。勤务兵恭恭敬敬地取出水烟袋,装填好从四川带过来的旱烟烟丝,并拿来一根纸煤,扑哧、扑哧地吹着明火,供司令点火吸烟。看这个勤务兵不大熟悉吹火,杨森索性让他把纸煤交过来,自己边吹边吸。他吩咐这个勤务兵去看看参谋长吃好饭没有?吃好了就过来抽烟喝茶。</p>
杨参谋长是一叫就到,一进来就“嘿嘿嘿”几声干笑,一边还故意砸吧着嘴唇。杨森把烟袋脑壳一指,示意他坐。</p>
一坐下,不待司令发话,杨鉴黎就说:“龟儿不晓得好久没有吃过恁安逸的东西啦!好吃惨了。安逸!”</p>
杨森说:“要安逸,那你就回四川去噻,要风得风,想啥有啥。安逸得很!就看委员长牵挂你的脑壳不?”</p>
参谋长说:“司令,自抗战开始,我们参加了多少战役?硬是打全场哟,部队人马都换过好几茬了,我们就真没回过四川。说句不该说的话,硬是做梦都想回去哟,至少看眼老婆娃儿噻。”</p>
杨森说:“就你有老婆娃儿!我们未必就没得嗦?少废话哈,我们带的都是子弟兵,在这里是为了保家卫国。倭寇不除,只有马革裹尸还。你不要动摇军心喔!”</p>
参谋长知道司令迄今先后已有十房妻妾,个个美艳如花,如今却没有一个在身边,他这是故意在打官腔数落自己。不过说到动摇军心,这可是个谁也惹不起的罪名。他也意识到自己那句话好像是有点过火了,便不再作声,也拿出烟袋抽起水烟来。一时屋子里弥漫着一阵呛人的青烟。</p>
扯到家,杨森岂有不想之理。</p>
他1908年从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在老家广安续弦谭正德填房(发妻张氏暴病身亡)。那时他只是一个四川副都督朱庆澜旗下65标的一个尉官。后来他发迹了,刘谷芳、田衡秋、肖邦琼、陈顺容、曾桂芝、汪德芳、蔡文娜、郑文如等先后纳进杨府。在外人看来是花团锦簇,其实真是甘苦自知。</p>
由于老二是父母之命,杨森基本是把她摆在老家。老六本是三姨太贴身丫头,广东人,不善言辞,不善承欢,杨森最是对她不客气,经常打她,后来因为精神病用铁链也捆去了广安乡下。</p>
老五很乖巧,善解人意,可惜191年在泸州溺亡。老三刘氏早几年已经患肺病身亡。老七和老九都是生*/漫,风/流/倜傥,在杨森送她们去上海或成都读书时移情别恋,最终红杏出墙,连同其情人都被杨森设计除掉了。</p>
老八汪德芳自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后,在成都杨森办的天府中学任校长,成了社会名流,还当了国大代表,但与杨森形同冰炭,几乎不往来,连生的小孩也是姓汪。(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