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琛叹息道:“朝廷下了明旨,做臣子的,哪有拒绝的余地?再说,我四妹情况特殊,据说我母亲怀她时吃错了药,让她的身体异于常人,具体是怎样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有些不妥,所以她原本是不打算嫁人的。赐婚旨意下达后,起初全家慌作一团,我父亲的意思是,给皇帝写份秘折道明真相,皇帝事先也没派人来验看,不能说我家欺君。可我母亲坚决不同意,说那样我四妹就毁了。最后还是四妹自己拿主意,说既然不能抗旨,她就先嫁过去,然后在新婚之夜和新郎坦白,反正他女人多的是,也不在乎她一个。如果新郎不嫌弃,她就留在府中替他打理家务;如果新郎不能接受,休了她就是,她正好解脱了,从此不用再嫁人。”
“原来……如此”,容悦又是感佩又是心酸,眼眶都红了,想不到明澈爽朗的庾嫣,竟然揣着这样痛苦的秘密,难为她平时掩饰得那么好,就不晓得,穆远知不知道?
容悦回忆了一下在府里听到的传闻,穆远好像新婚之夜就是在晓园独宿的,以后也未进过庾嫣的屋子,这样彻底的无视,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庾嫣的不幸,殊不知,这恰是庾嫣的幸运,让她不用面对难堪的局面。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穆远真的不知道吗?
楚溟国的朝廷中,谁不说皇帝偏宠穆远,给他配的正妃,比出自宰辅之家的太子妃陈氏来头更大?只有穆远自己眼含讥笑,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庾嫣的身体情况其实是清楚的?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好理解了。
庾家人手上军权再大,女儿却是不能生育的――这是容悦对“不妥”的理解,也许是不能生育,也许,连周公之礼都没法举行――皇帝让穆远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将军之女,等于给这位将军的忠心上了一道保险锁。由来外戚扶持皇子争权夺利,扰乱朝纲,不外是为了自家女儿生的儿子将来能继承大位,女儿都不能生了,拼死拼活扶持皇子上去,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将来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上位,首当其冲就是除去这位无子的嫡母和她的母族,谁肯干这样得不偿失的事?
如此说来,皇帝对穆远的宠爱,真要大打折扣了,把他纵得像纨绔少年一样,真的是爱吗?
悟到这一层,对穆远不免有几分同情,如果他真要争那个位置,她要不要帮帮他呢?
望了望对面的人,她欲言又止。
“怎么啦,有话就说!”庾琛渐渐恢复了长官做派。
容悦斟酌着词句:“如果,你明知道一个人为人冷血,手段狠戾,你还会不会帮他夺得那至高无上的大位?”
“不会。”
“那你会阻止吗?”
“这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比如……”
庾琛放下手里的杯子:“你说的人,就是穆三皇子,对吧?”
“对”,容悦点点头:“不瞒你说,他这次会到平城来,名义上是找我,实际上是来找你。”
“找我?”庾琛挑起眉。
“你父亲生性耿直,对皇帝忠心不二,且目标太大,他不会从你父亲那儿下手,多半会找上你们兄弟几个,你这儿自然首当其冲。”
庾琛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容悦笑了:“我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吗?”
庾琛正色道:“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会不会帮助或阻止‘为人冷血、手段狠戾’的人上位?帮助应是不会,阻止也不会,其实,会争夺大位的人,哪个又是良善之辈?不过有的善于伪装,有的懒得戴上假面具罢了。而且,要坐稳那个位置,的确需要一些铁血手段,心慈手软是行不通的。这也是我对王图霸业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我不想大开杀戒,为了个累死人的皇帝宝座,弄得满手鲜血,很是划不来。”
“那若是,我……希望你帮他呢?”
“你不提,我也会出手的,我不会为了他而开杀戒,但作为一股势力,站在他背后支持他,必要的时候做做样子敲山震虎,还是可以的。”见容悦面露感激之色,忙道:“你别谢我,我有我的私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