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徽以为他这样说,云武会立刻带他去见穆远,谁知云武只是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就将视线转向湖面,态度冷淡地告诉他:“王爷此刻不在府里,侯爷若有什么线索,请告诉在下吧。”</p>
容徽支吾起来,那些匪夷所思的言论,怎么好随便对下人讲?尤其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猜测,他们并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p>
即便有证据,他也不敢贸然公开,因为他还摸不准穆远的态度。万一穆远对那丫头执念很深,无论怎样都要保她呢?</p>
不管有多少疑点,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容悦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没有一点妖氛或阴气,甚至比他的两个亲生女儿更端庄持重,有一种淡远宁和的魅力。而当她被激怒时,又显得凛冽倔强,眼中如火焰腾烧,水与火,本是不能相溶的两种特质,却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站在男人的角度,容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容悦,实在是耀眼极了,也迷人极了,难怪穆远会动心。</p>
男人都是贱的,送上门的看不上,巴结着的不稀罕,对他不理不睬,反而兴致盎然。他在王府里看到和听到的,死丫头在穆远面前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勾得穆远心痒难耐,却又一直不让他吃到,真是高杆!那个该死的丫头,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在容徽的印象中,弟媳萧氏是个再稳重不过的女子,死丫头又没姐妹淘,连舅家都不肯收留,这些年一直躲在穷山沟里,根本没地方参详学习,难道一个未婚女子竟能无师自通不成?</p>
从这一点来看,说容悦是妖灵附体也不算冤枉,因为,除了这个理由,实在无法解释为何一个原本腼腆娇弱的深闺女子,会变得忒般大胆放恣,且充满心机。她跟在穆远身边数月,每天同床共枕,可两人竟然到如今都没圆房!乍听到这个消息,容徽简直难以置信,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一个男人如此纵容一个女人,说明他真把她放在心上,为了她宁愿压抑自己的欲望。穆远那个阎王,一向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何曾在乎过别人的想法与感觉?为了容悦,他竟然做到了一般男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p>
除此而外,还有一点也让容徽非常顾忌。</p>
穆远这样大张旗鼓地筹备婚礼,以此来表明对容悦的宠爱,如果容家人当众揭穿容悦是妖鬼附身,会不会比容悦失踪更让穆远觉得没面子?毕竟失踪一事,只要稍微做做文章,就可以遮饰过去,比如,说容悦不幸遇刺,或病重不起,甚至,可以找个替身替她完成婚礼,反正也没人敢去验明正身。事后容悦回来,只要穆远不计较,她照样可以做她的王妃,</p>
可把容悦说成妖物,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事情一旦传出去,容悦基本没有未来可言,等于绝了回归之路,也绝了二人复合的可能。</p>
云武忙着指挥人手搜救,哪有功夫听容徽啰嗦?见他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语气更加不耐烦了:“侯爷如果真有线索,就赶紧告诉我们,船上的人可都看得很清楚,容王妃是被令千金推下水的,若王妃真有个什么……令千金也脱不了干系。”</p>
一个王府侍卫都不把他当回事,容徽恼羞成怒,提高嗓音道:“事关王妃声誉,武侍长真要本侯当众宣讲吗?”</p>
云武朝四周厉眼一扫,所有探头探脑的人都缩了回去,一个乐伶慌不择路,失脚掉进水里,好在水中健儿多,马上游过来一个,提着她的衣领摔到甲板上。</p>
云武脸上亦是一片恼色,容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暗示,容王妃之所以会婚前出逃,是因为跟别的男人有约,要与人私奔不成?</p>
如果真是这样,的确只能跟王爷私下里交代,云武招手让人摇来一条小舢板,嘴里道:“在下带您先回去见王爷,府上的家眷就留在船上,等救起了王妃再一道回府。”</p>
这就是说,要把他的家眷软禁在船上,只准他一人上岸。</p>
心里再恼火,形势比人强,容徽回舱匆匆交代了几句,就烂着一张脸随云武上了小舢板,然后坐上马车,朝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p>
穆远已经赶了回来,坐在晓园的书房里接见他。容徽在路上已经组织好了语言,他的口才自然比容怜好,言辞之间擅于抓住重点,情绪也没容怜那么激动,说起来头头是道、条分缕析,且例举了许多容悦小时候的故事,来证明她现在的反常。</p>
穆远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吃惊或发怒的迹象,甚至连刚进来时焦虑都似乎没那么强烈了,手里端着镶有银边的白瓷薄胎水杯,偶尔啜上一口,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竟给人一种四海清晏、平安无事的安详之感。</p>
这样不动声色的穆远,却让容徽心里更没底,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出现了断裂,越往后,越说得语无伦次,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p>
等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讲完,穆远深吸了一口气,微侧着头道:“本王倒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p>
容徽连连点头,恨不得拍着胸脯起誓:“是真的!王爷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容府调查,府里但凡上了点年纪的仆人,都记得悦儿小时候的样子,和她的性情,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情,大伙儿都瞧在眼里的,并非小侯无事生非、虚言杜撰。”</p>
穆远看着他直笑:“你这个亲大伯一口咬定她是妖孽,不就已经下了定论?还需要调查什么呢,连最亲的人都这样说,自是无有半点疑虑。”</p>
容徽心知不妙,待要辩明自己的无私和大义灭亲之痛,穆远又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她若是妖灵附体,必定很厉害,说不定会法术,那样即使她流落在外,亦有自保之能,本王也就不用太担心了。”</p>
话语中浓浓的宠溺,让容徽如被寒冰浸体,冷得打了个哆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