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丰或许昏庸,或许沉迷练丹不事生产,可他倒真有些修道之人的超脱品性,不贪财,不恋权,甘当甩手掌柜,对他如此,对严谨亦如此。</p>
以前严谨年幼,严丰把什么都交给自己,等严谨能独当一面,严丰便把财权与人权统统转给儿子。至于儿子要怎么做,哪怕改掉历年的老规矩,严丰也并不十分干涉。</p>
平心而论,严谨掌家这几年,紫荆堡的财势确实增长得很快。严谨建洗园的钱,完全是他自个儿挣来的,严禄何尝不知道?他不过眼红嫉妒,又气严谨不兜揽他,这才想从严丰这里打开缺口。</p>
谁知严丰平时偏袒他,真遇到大事,还是站在严谨一边。人家是亲父子,自己即便改姓为严,也曾经花大钱请族内长老出面,向严丰提议,让他认自己为义子——虽然严禄只比严丰小八岁,可有的干儿子比干爹还大——严丰假装没听见,借着让丫环给老爷子装水烟的机会混过去了。</p>
严禄于是明白,这是瞧不起他呢,觉得他就只配当个奴才秧子。</p>
人都只道他深得严丰器重,却不知这器重是怎么换来的。严丰要鼎器(道家指被采补的女人),他四处物色,贴钱贴脚力,还不能找严丰报公帐。因为那个伪君子,若知道毕氏是花大钱买来的粉头,准会恼羞成怒,因为怕坏了他的清净道基。</p>
回忆往事让严禄恨意难消,抬头看见毕姨娘院子里伸出一枝白山茶,心里更是一阵烦腻。明明是个婊子,却爱装高雅,在院子里种满了丧气的白花,高的是白山茶,矮的是香雪兰,更矮的是白菊。又不是死了人,满院子供白花。</p>
这女人越来越不听话了,怀孕两个月,若不是闹出这桩事,她还不打算说呢。以前有点什么都跟他有商有量,现在长本事了,什么都自己拿主意。</p>
严禄忍着厌恶随着小丫环走进毕姨娘所居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平日在门口迎候的婆子都不见了踪影。严禄略有迟疑,就听见内室传来隐隐的啜泣,正是毕姨娘的声音。</p>
他立住脚,狐疑地问春桃:“姨娘怎么啦?”</p>
小丫环摇摇头:“奴婢在门口守着,您自己进去吧。”</p>
严禄点点头,这种瓜田李下之嫌,本该能避则避,可如今他事事需仰赖这位“表妹”给堡主吹枕头风,不敢拒绝她的召请。</p>
“姨娘,您叫奴才过来有何吩咐?”</p>
严禄站在阶下施礼,同时扫了一眼三间正房,客厅里空无一人,左侧寝房则垂着帘子。</p>
“呜呜”,帘内又一声哭泣,乍听像猫叫。</p>
“姨娘,您到底怎么啦?”</p>
严禄急得团团转,可女眷内寝,不经传唤,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随便往里闯。</p>
“我还是死了算了!”</p>
接着是搬动凳子的声音。</p>
严禄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掀开帘子走进去,嘴里着急地喊着:“姨娘,您千万别做傻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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