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曦姐儿玩够了，又馋着问臻璇讨了两口蛋羹，这才心满意足地犯了困，由奶娘抱去睡了。</p>

屋里收拾妥当，夫妻两人吹了灯歇息。</p>

臻璇睨了一眼身边人，不禁又想起他陪曦姐儿时的样子。</p>

明明是清冷性子，只有在面对家人的时候才那般温和，而对着她们母女的时候，愈加是宠爱怜惜的。</p>

不仅仅是对曦姐儿，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夏颐卿一样会宠着护着。</p>

臻璇抬手抚上肚子的时候，猛然之间又想起了老祖宗。</p>

与进门那年的精神气相比，现在脸上满是褶子和斑点的老祖宗苍老了太多太多，哪里像只过去了三年，更像是一眨眼之间走过了十三年。</p>

老祖宗一日比一日消瘦，那双眼睛亦模糊了，却依旧晶亮晶亮，尤其是在看着臻璇的肚子的时候。</p>

她那般期待着……仿佛人生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在等着这一刻。</p>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个儿子呢？如果又是个女儿呢？</p>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盘旋起来就停不下来了。</p>

之前她没有仔细想过，老祖宗病中，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不少，也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这会儿是临盆在即，眼瞅着孩子要出生了，她突然感觉到了害怕。</p>

杨氏没了的时候的那个梦是臻璇唯一能抓到了的浮木，若真如她所说的，真如她告诉她的那样，该有多好。</p>

臻璇不想让老祖宗带着遗憾离世。</p>

老祖宗若身子康健，能够等她过些年再生养，那么这一刻臻璇也不会如此害怕。</p>

老祖宗的希望，就是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一个了。</p>

夏颐卿闭着眼，隐隐有些睡意，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边上臻璇的身子有些僵硬了。</p>

猛得就清醒了过来，他转过身轻声问道：“怎么了？”</p>

臻璇嗓子一涩，伸出双手搂住了夏颐卿的脖子，咬着唇不说话。</p>

“是不是肚子痛了？”夏颐卿不明所以，正要出声唤外头值夜的丫鬟，脖子却被臻璇搂得越发紧了。</p>

臻璇吸了吸鼻子，咽呜道：“不是肚子痛。就是怕……”</p>

夏颐卿放松了些，低头啄了臻璇一口，耐心安抚着：“邢妈妈有经验，生曦姐儿的时候她伺候得就很好。”</p>

臻璇晓得夏颐卿误会了，以为她是怕生产时出意外，会步了杨氏后尘。</p>

可真实的情绪要如何告诉夏颐卿，便是说了，夏颐卿又能如何安慰她？不等到孩子降生，谁都不知道答案，说出来了也是徒添了夏颐卿的烦恼。</p>

毕竟不是头一胎的时候，那时她能问他若是个女儿当如何，现在却不好再问了。</p>

即便还是个女儿，臻璇相信夏颐卿依旧会捧在手心上，曦姐儿有的，她也不会少，但若老祖宗最终见不到长房嫡长一面，夏颐卿心中也会有遗憾和不安。</p>

这种遗憾和不安，会远远比臻璇的更重。</p>

臻璇吸了吸鼻子，到底没有说真话：“恩，邢妈妈来看过的，说挺好的。”</p>

夏颐卿的眸色沉了沉，夜深人静，臻璇又心不在焉，自然是没有瞧见。夏颐卿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臻璇情绪的变化，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臻璇到底在怕什么。</p>

从何安慰？</p>

便是夏颐卿说了生女儿也无妨，臻璇也不会真的放下心来，她的害怕来源于她对老祖宗的感情，在臻璇的心中，老祖宗已经是她尊重喜欢的长辈了，并不是夏颐卿说什么就能把这些情绪带过去的。</p>

况且，夏颐卿自己也是牵挂着的。儿子女儿他并不过分在意，毕竟两人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但老祖宗那里……</p>

老祖宗爷没有等到他娶妻生子，没有等到期颐之年由他奉养，起码在老祖宗人生最后的时间里，能让她了了这桩心事。</p>

谁也没有再说这事，夏颐卿吻了吻臻璇的乌发，握紧了她的手。</p>

一眨眼入了四月里，淅淅沥沥春雨缠绵，石缝处添了青苔，甬州城的青砖灰瓦融入了这连绵雨水之中，抬头望去，只觉朦胧。</p>

路越发不好走了，臻璇进出走避雨的抄手游廊还算稳当，从天一院过来长生居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尤其是有几段路无处避雨，走在湿滑路面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p>

执棋吩咐了要小心再小心，步月还是重重摔了，四月初身上衣服还算厚实，这一下摔得厉害，依旧是把撑地的左手腕划开了口子，青紫里夹杂着鲜红，看一眼就心头一紧。</p>

臻璇孕中闻不得血腥，执棋把步月留在了天一院里，又请了医婆子替她清洗了伤口包扎，这才到臻璇跟前禀报。（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