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越娘既然提出来了,臻璇替她想了去处,那就是顺水顺舟,老祖宗和杜越娘能见最后一面,杜越娘住萃雨园里哪儿都不冲撞,对大家都好。</p>
老祖宗端坐在罗汉床上,叹了口气:“难为她了。”</p>
桂嬷嬷走过去,替老祖宗揉着太阳穴:“二奶奶是个谨慎的。”</p>
萃雨园里的屋子是干净的,湘翮带人重新铺了床,点了地火龙,等屋里有些热度了,打发了小丫鬟回长生居回话,自个儿领了两个粗壮婆子去天一院。</p>
臻璇见湘翮来了,笑着嘱咐了几句。</p>
杜越娘身子虚,轿子不如马车平稳,紫媛给杜越娘穿上厚厚冬衣,两个粗壮婆子搭了把手,将她抱了出来。</p>
臻璇就坐在窗边,看得清院子里动静,但到她们走了,也只看清了抱着杜越娘的那个婆子的身影,看不清她怀里瘦弱的杜越娘。</p>
紫媛和常嬷嬷跟着过去了,执棋把上一回拨到小院的两个三等也一块安排了过去。</p>
等马车走了,天一院里又静了下来。</p>
杜越娘没有直接被送到萃雨园,而是先到了长生居。</p>
老祖宗许久没有见过杜越娘,见她病得瞧不出从前模样,心里跟刀割一样痛,老泪纵横。</p>
屋里只留了桂嬷嬷,连湘翮都被打发到了外头,杜越娘强打起精神,把心里想说的话慢慢说了,说到后头气若游丝。</p>
老祖宗握着杜越娘比她一个老人还瘦的手,说了一个下午的话。</p>
傍晚时候,杜越娘挪去了萃雨园,老祖宗没有多少胃口,桂嬷嬷劝了又劝,这才将将用了半碗饭。</p>
夏颐卿夜里回来,瞧见小院一片黑暗,心中疑惑,问了臻璇一声。</p>
臻璇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萃雨园离长生居近,老祖宗想看看她也方便。”</p>
臻璇说得风轻云淡,夏颐卿却明白这其中臻璇的为难,拥了她入怀,柔声道:“是我没考量周全。”</p>
隔着挺起来的肚子,拥抱都有些不舒服,臻璇把头靠在夏颐卿胸口,沉默了一会,却是笑了:“后院的事不是由我做主吗?”</p>
夏颐卿听见臻璇笑了,笑声轻柔,软糯中带了些许打趣,他想到昨日听风苑里臻璇嗔他的那一眼,不过就是那么一个眼神,偏又有几分撩人的娇媚。</p>
爱不释手,却只能放手。</p>
八个多月的身孕,不能随心了。</p>
杜越娘搬去萃雨园的第三天,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p>
臻璇正用午饭,一个丫鬟匆匆进了天一院,她走到正屋外头,收了伞,见淮香守在门外,道:“哪位姐姐在里头?”</p>
淮香不认识她,可见她行得匆忙,鞋子都叫泥水沾湿了,便打了帘子往里头唤了一声。</p>
执画闻声出来,见了来人也是一怔:“你是……长生居里的?”</p>
那丫鬟点头,福身道:“执画姐姐,是湘翮姐姐让我来的,萃雨园里,杜姨娘刚刚殁了。”</p>
淮香捂嘴才没有惊呼出声,执画愣在原地,待淮香轻轻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也不与报信的小丫鬟多说,转身就进了屋子。</p>
臻璇正擦嘴,执棋端了漱口清茶与她。</p>
执画一言不发,伺候臻璇漱了口,这才道:“奶奶,湘翮让人传了话来,杜姨娘殁了。”</p>
臻璇端着茶盏的手一僵,静静坐了良久。</p>
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知道杜越娘是一只脚踩进了棺材里的人,而前几天,也知道了杜越娘不过就这两三天了,但真的听到了人殁了的消息,还是会有一些恍惚。</p>
虽是一妻一妾,但臻璇和杜越娘来往很少,也没有交恶。</p>
她们都太明白自己的身份立场,也知道各自的将来,彼此守着该守的秩序,行着能行的方便。</p>
等着这种关系终结的这一日。</p>
现在,这一天到了,臻璇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脑海中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那个清丽的杜越娘过了,也许对病魔缠身的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了。</p>
臻璇把茶盏放到了桌上,缓缓道:“我知道了,你们带人去萃雨园吧。”</p>
执画看向执棋,执棋略一点头,与臻璇道:“奶奶,奴婢这就过去。”</p>
执棋出了屋子,看了一眼还站在外头的小丫鬟,她的衣角都沾了不少雨丝,执棋问道:“其他院里都传了话了吗?”</p>
小丫鬟摇头:“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p>
执棋又问了些萃雨园里现在的情况,晓得湘翮一人忙得焦头烂额,吩咐了步月去听风苑里报一声,让挽琴替了自己进屋里伺候,带了洙香和谢妈妈一道往萃雨园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