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到底是把马老太太给说动了，等周氏来了又细细商量了一会，这事就这么定下了。</p>

臻璇听说这事时，正与李老太太礼佛完毕，坐在榻子边替李老太太捶着腿，问道：“祖母，那天宁寺的师傅们真的灵验？”</p>

李老太太闭着眼休息，闻言并没有张开眼睛，只淡淡道：“求个心安。天宁寺是百年老寺，还是前朝时皇家敕造的，战乱时烧过一次，到了本朝又修了几回，这才有了今日模样。如今香火旺盛，总归是有些道理的。若有机会，我也想听听那儿的师傅说法。”</p>

臻璇应了声，没有再问。</p>

法事定了初三至初五连开三日，前有莫妍夜里哭诉邵家待她不公，又有染苗撞鬼魇得搬去了小院，裴家上下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格外重视，早早就准备妥当了，又因清明时节不能起火烧饭，提前备了不少寒食。</p>

青团是秦嬷嬷亲手做的，只是糯米不好克化，李老太太并不让臻璇和臻衡多吃，若是饿了就另外寻些点心填一填。</p>

和尚们在庆和堂里摆开了架势，念诵往生经，臻璇陪着李老太太去听过一会儿，只觉得心慢慢静了下来，却也格外的凉，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寒噤。</p>

马老太太是恨查姨娘的胡言乱语，却是真的上了心了，特意请了师傅去书阁，念上一念，让家里人都安一安心。</p>

不料那师傅一上书阁，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被人害了，怨气太重，一直留在这儿了。直到一命换一命，这才投胎去了。阿弥陀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贫僧能妄言的。贫僧便在这里念一念。”</p>

臻璇听了这几句，心中一惊，一时没站稳，脚一软就要摔倒，臻琳瞧见了伸手扶，却是没拉住臻璇，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慌得一圈婆子丫鬟都上来帮。</p>

臻璇被桃绫搀着，白着一张脸，不知该说这师傅有些本事，还是想着他会不会厉害到拆穿了自己？</p>

这么想着，却见那和尚扭过了头，往她这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平静如水，却是让臻璇一阵心慌，来不及细细去分辨那眼神里的情绪，扭头就走了。</p>

臻琳追了上来，与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地方，换了我，心里也会有疙瘩的。”</p>

臻璇摇了摇头，见臻琳一副关切模样，想了想，还是道：“我是被那位大师说的话吓着了。”</p>

“一命换一命？”臻琳眨了眨眼睛，安慰道，“我是听不懂呢，夕末的命换了谁的命？也许就是一个说法。”</p>

臻琳不懂，臻璇却是懂的。</p>

夕末留在那儿，换走了小臻璇的命，这才算散了怨气。只是，夕末是被谁害的？</p>

这么一想，臻璇反倒是笑了，能是谁害的，自然是贾老太太、六姑太太和苏满玥其中的一个人了。夕末若是泉下有知，想换的应该也是她们的性命，最后却阴差阳错，吓死了小臻璇，而让莫妍重新活了过来。</p>

也许这就是那位师傅说的，命中皆注定。</p>

当天夜里，臻璇做了一个噩梦。</p>

她梦见自己站在书阁楼下，看着那位师傅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下来，脚步沉稳，似乎每走一步，她都听见了悠远的钟声，一下一下落在了心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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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师傅停在了她的面前，双手合十，眼底透着怜悯，语气悲伤：“你本不应该再在这个世上，为何留念不去？无论是你的魂，还是你的身，都该早早去了。”</p>

她咬着唇，看着惊讶错愕的家人，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泪流满面，念着：“我不甘心。”</p>

师傅的手慢慢扬起，掌心置于她天灵盖时，她猛得惊醒过来，翻身坐起，大口喘着气。</p>

臻璇一面顺气，一面拿右手手指去搭左手的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她不住安慰自己：“我是活着的，我还活着……”</p>

第二日一早，李老太太就从桃绫那儿听来了臻璇又做了噩梦，拧着眉头与季氏商量了几句，便去把臻璇叫了来，道：“璇儿，四月初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我瞧着啊，不如去庄子上住上几日。”</p>

臻璇一怔，看了桃绫一眼，见她低着头，倒也明白过来了李老太太的用意。她不忍拂了李老太太，便问：“哪个庄子？”</p>

“原是你母亲的陪嫁庄子，就在南边不远，上一回给了你舅舅。虽没有和你舅舅说一声，但他疼你，你直直去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李老太太解释道。</p>

给了季老爷的庄子都成了郁惠的陪嫁，臻璇提了一句，季氏笑着摇头，也说无妨，这才消了臻璇心中疑虑，定了去住几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