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湖卿没有明说，臻璇倒也明白，安慰道：“寻身漂亮衣服，与我进宫看姐姐去。”</p>
“娘娘真的让我去？”夏湖卿低声询问，她看得出臻璇那番话是说给徐氏听的，只要夏湖卿与臻璇与臻琳亲近，她在这个侯府深处就能站得稳些。</p>
臻璇扑哧笑了：“从前与你说了，你还不听。你不给她递帖子，还要她下旨来请你不成？”</p>
夏湖卿亦笑了。</p>
上一回入宫，还是惠昭仪给夏湖卿添妆时她们一道去谢恩，一晃多年，这宫里也换了新人。</p>
依旧是在宫门处换了小轿，她们一个是皇后亲妹，一个是定远侯府少夫人，自是让内监宫女们百般讨好。</p>
曦姐儿和昀哥儿头次入宫，甚是好奇。</p>
花霁就等在中宫之外，见了她们，喜笑颜开：“大皇子从前几日起就念叨着姨母呢。”</p>
煜哥儿比曦姐儿小一个月，许久不见，臻璇也怪想的。</p>
臻琳半倚着，腿上盖了杭绸毯子，腹部半隆，四个多月的身子，见了她们，笑道：“快些过来。”</p>
虽是姐妹，依旧越不过君臣。</p>
“这般见外。”臻琳嗔了一声，晓得臻璇和夏湖卿脾气，也不多说什么，招手唤了两个孩子，“过来让我瞧瞧。”</p>
姐弟两人依着规矩，唤了声“娘娘”。</p>
臻琳青黛眉角一皱，不满意地与臻璇道：“看看，都是学的你。什么娘娘、娘娘的，明明是姨母。”</p>
煜哥儿先与曦姐儿道：“我们一道玩过。”说罢，又去看昀哥儿，“你还认得我吗？”</p>
昀哥儿一张小脸盯着煜哥儿看了半天，才缓缓点头：“认得。庆荣堂里见过。”</p>
能说出来，看来是没有认错人。</p>
煜哥儿领着姐弟在院子里玩，臻璇问了臻琳的肚子，听她说一切都好，这才松口气：“千万注意些。”</p>
臻琳弯着眼睛笑了：“放心吧。”</p>
既然入了皇家，便没想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他有没有那心思，**里不添人是不可能的。</p>
人多了，是非也多，**这地方，比什么世家侯门都严酷，饶你今日风光，许是明日枯骨。</p>
臻琳想得格外明白，这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p>
母族不弱，她亦有大皇子傍身，如今肚子里又有了一个，皇上待她这个旧人也没有忘了旧情。</p>
“不说我，说你们两个。”臻琳转了话题，关心起她们来。</p>
夏湖卿的肚子还是重点，臻琳道：“还是请了大夫看看吧，要是信不过一般的大夫，就请了御医。”</p>
本要推辞，但夏湖卿自个儿也存了担忧，犹豫着还是点了头。</p>
往定远侯府中指派御医多有不便，不如便在此刻延诊一番，听一听御医的意思，好坏也有个主意。</p>
臻琳让花霁使人去请御医。</p>
等的工夫，又说到了家里人。</p>
柳十娘如今七个多月的身子，曹氏还在甬州，全靠段氏帮着照顾。</p>
“六哥哥能开窍便好。”臻璇叹了一句。她去看过柳十娘，许是孕中心情好，人也圆润了不少，但她听何姨娘私底下念过两句，说臻律大约是想着有了孩子之后，柳十娘的心思就不会全粘在他身上了。</p>
说起臻律夫妻，臻琳都微微摇头：“好歹比前些年是好了。”</p>
到底是年纪增大了，心也会沉稳些，臻律又不是心头另有所爱而看柳十娘横竖不顺眼，等柳十娘生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待妻子那么冷冰冰的，再过几年，等孩子大了，处着处着也就习惯了。</p>
再说臻琪，之前生了个女儿，前些日子又添了个女儿，傅家上下缺姑娘喜欢姑娘，就臻琪自个儿心里不踏实，想养好了身子生个儿子出来。</p>
而臻琼，她们是许久未见过的了。周唯鸣外放做官，他是本分人，晓得如今做了帝皇连襟，越发认真规矩做事，臻琼跟在任上，每每写信来都是厚厚一叠。她身子骨弱，刚嫁过去之后有一胎没坐稳，这一回好不容易又怀上了，急得周氏巴不得能赶去照顾。</p>
等了会儿，来的是位老御医，臻琳的胎也是他在看照，闻言便替夏湖卿请脉，又问了些日常起居，道：“不似有疾症，不过体质寒些不易受孕，臣写个方子先吃一段日子，调养看看。”</p>
这个结论倒是和臻璇此前猜测的差不多，并不是什么病症，只是需要调养。</p>
老御医正写方子，外头太监通传，皇上来了。</p>
众人皆是一愣。</p>
且不说夏湖卿这个头一回面圣的，臻璇也有好些年没见过皇上了，一时也有些拘束。</p>
“请御医了？哪里不舒服？”皇上径直走到软榻边，坐下问臻琳。</p>
臻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替湖卿诊脉呢。”</p>
皇上一愣，这才看向福身行礼的一众人，恍然道：“是了，你娘家人今日进宫看你。”</p>
几句话之间，臻璇听得出，皇上是真的关心臻琳，要不然也不会这边刚请了御医，那边就得了消息赶来了。</p>
等平身，偷偷瞧了一眼，比起前些年，皇上眉宇之间越发沉稳，只棱角还留了当初俊秀模样。</p>
煜哥儿行礼之后，皇上自是看着两个小的。</p>
昀哥儿唤“皇上”，曦姐儿眨巴眨巴眼睛冒出来一句“姨父”。</p>
臻璇哭笑不得，曦姐儿是个鬼灵精，之前臻琳嫌弃他们叫“娘娘”见外，她听进去了。</p>
皇上笑意开怀，捏了捏曦姐儿的鼻尖：“可真懂事。”夸完了，又问臻璇，“儿子是夏二教的？学了个十成十。”</p>
说罢，笑得越发高兴。</p>
臻璇突然就想起了臻琳回门的时候，夏颐卿称呼还是七皇子的他为“殿下”，而他却是一本正经地打趣“我是你姐夫”。</p>
这么一说，拉进了亲切感，倒真像是一家普通亲眷了。</p>
皇上赏了孩子不少东西，看粉雕玉琢的曦姐儿可爱，偏过头小声与臻琳道：“还是女儿好，爱不释手。”</p>
臻琳笑着道：“七妹夫疼曦姐儿，跟宝贝一样。”</p>
“抢过来？”皇上想了想，“给朕做儿媳妇好了。”</p>
这话声音不算低，臻璇正好听见，愣怔抬头，见皇上面色如常，突然就明白过来，这又是一句玩笑话。</p>
臻琳失笑，睨了皇上一眼：“传到七妹夫那儿，准恼了。”</p>
“恼什么？多少人想做做不成呢。”说罢，自个儿也是笑了。</p>
宫里这地方，哪里是什么好地方，夏二才不稀罕叫宝贝疙瘩来这儿受罪。他心里暗叹一句，握住了臻琳的手，捏了捏手心：“委屈你了。”</p>
臻琳莞尔。</p>
这句话，不是试探，而是他的真心，是他真的觉得委屈了她才有此言。</p>
跟了他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性格脾气呢？他对她，从来都是实话实说，试探之举，从没有过。</p>
有的，只有那份因为怜爱关切而生出的小心翼翼。</p>
有些事情，说开了便是雨过天晴，她感念他的好，便是**不易，也依旧牵手前行。</p>
皇上还有公务，又与臻琳说了会儿话，便先走了。</p>
临走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夏湖卿道：“与符琰说，明日让他进宫来。”</p>
臻璇在黄昏前准备出宫，臻琳暖声道：“过几日再来看我，离京前一定要来。”</p>
臻璇笑着应了，打趣道：“我来，曦姐儿就不带来了，省的叫你们惦记。”</p>
姐妹俩人笑作一团。</p>
送夏湖卿回了定远侯府，等她下了车，臻璇挑了帘子与她说话：“千万收好了方子，记得吃。”</p>
夏湖卿点了点头。</p>
马车往青花胡同去，夕阳西下，不少人家亮了灯光，街上百姓脚步匆匆。</p>
昀哥儿靠着臻璇睡着了，曦姐儿挽着母亲的手，低声细语。</p>
臻璇认真听着女儿的话。</p>
九岁女孩，教养规矩都是极好的，性子外向机灵，惹人喜欢。</p>
当真是一眨眼的工夫。</p>
她还记得，那年在庆安堂里醒来时，她便是九岁。</p>
弹指一挥间，及笄、成亲、生子、抚育。</p>
有人视她为挚爱，又给了她人生至宝，她期待着更多更多的弹指间，与他一道携手老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