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安县城头,昔日平整的城台此时已是满目疮痍,坚固的青石地面上被轰天炮发射的巨石砸出了百来个坑洞,门楼亦坍塌了一半,木柱上萦绕着袅袅的黑烟,一众袁军士卒或坐或躺与城头之上,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疲劳之色,更多的人则在闭目小憩,城下虎卫营的进攻自从开始之后就没有停息过,两天一夜激烈的厮杀使得守城士卒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眼下的这个空闲正是双方处理士卒尸身的时刻,也只有在此时守军才能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p>
此时的吕威璜眼窝深陷,面目漆黑,可犹自巡视在城头,士卒可以轮换得到休息,可他身为主将却连闭眼的机会也没有,张合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他生怕自己一躺下来安县就会支持不住,想想自从自己投身军营之后到今日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所经历的大小恶战可谓极多,但与此次一比,那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两天一夜,仅仅两天一夜,他的八千多守军还有战力的便只剩下了城头上的一千多人,昨夜最后一批轮换的士卒已经站上了城头,他的手中没有后备了。</p>
看着城下的轰天炮又摆出了熟悉的攻击阵型,吕威璜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靠着眼前这些身心俱疲的千余士卒,他不可能再撑过一个白天,也许几个时辰之后,安县城头就会成为自己的归宿,正如当日以身殉城的韩猛将军一般,这几乎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一可聊以自\慰的便是他肯定城下的虎卫营伤亡绝对要以万计。</p>
死亡如此的临近,可吕威璜的心头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瓦罐井口碎,将军阵上亡,对于军人而言还有比力战而亡更好的结局吗?大丈夫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能在这里与幽州虎卫强军搏杀多日,他也算报答了主公的情意,当然在这之前还会有一场更为激烈的厮杀,在自己未曾倒下之前他绝不会让虎卫营占据安县。</p>
想到这里,腰身重新挺直起来,他大声出言激励着残存士卒的士气,手足们也给了他满意的回应,早在此次守城之前他已经将结局告知了这些随自己征战无数的同袍,战至最后一人,与城同殉!令他骄傲的是这些士卒们几乎没有一个背弃他,明知是死也都选择与他并肩作战,兵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成败兴亡此时已经与他无关。</p>
“锦毋,城中一切可曾安排妥当?”一一走过士卒们的身边与他们详谈之后,吕威璜回到了门楼前,轻声对着身边的随从问道。</p>
“将军放心,一切都已齐备,敌军只会得到一片残砖碎瓦。”这个随从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可却有着与之年岁不符的成熟,此时他的脸上也是一片坚定之色,还稍稍带着几分。。不舍!</p>
“锦毋,你今年不过十五吧,动手之后你便降吧,闻听刘毅一向善待降卒,而今城下的张隽乂亦是我冀州名将,不会为难你的。”吕威璜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出言说道,这个随从还是他一年前从街上救出的乞儿,亦是自己手下年岁最幼之人,他想给他留一条生路。</p>
“将军与诸位都去了,锦毋独自存生还有何意?若非将军,一年前我就该死了,这一年已经是多活的了。”少年的声音不大,可眼神依旧坚定,身在军营,诸人皆死,自己岂能独活?</p>
“呵呵,好!兄弟们,今日大家便一起上路,可之前我冀州男儿不能让人小看,当血战到底!”吕威璜微微一笑,旋即拔出腰间钢刀指向城下,口中大喝出声,一股凝然气势爆发而出。</p>